阵阵凄厉的嘶吼从黏雾里发出,比剥皮放血时的肉羊更加可怖。
燕子绕着扭曲的黏雾飞了三圈。
黏雾越来越小,它被熬干了水分,逐渐浓缩至人类的形状。
拥有人类的身体、人类的灵智,这一定是这条傻狗梦寐以求的东西,相信给出这样丰厚的条件后,它会很乐意与它合作。
终于,痛苦的嘶吼停息。
地上的已非恶心的黏雾,而是一名肩宽腰窄的人类男性。
他很年轻,肌肉紧致,五官立体,浅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折射出柔软的光晕。
这副人类外表让燕子很满意,恶灵会保留死时的模样,绝大多数恶灵恢复人形后都缺胳膊少腿,多的是头颅破碎、肠子外露的样子,像这样完整的身体在恶灵中可谓凤毛麟角——
哦,也不是完全完整。
燕子睨了眼青年的两腿之间,又看了眼楼上亮着的窗户。
那个女人是宠物医生,有这种意识不奇怪。
燕子收回目光,那点残缺无伤大雅,它很满意这条傻狗的模样,省去了它额外调整外形的力气。
它自信十足,看见漂亮的青年扭头九十度,漆黑的瞳孔盯着肩膀上的它。
无头的燕子飞去空中,它气急败坏,鸟头在狗肚子里张张合合地叫:
男人光裸着身体,趴在地上,左右扑跳,面目狰狞,冲燕子凶恶大喊:
“汪!汪唔!汪汪汪!”
眼见路口就要来人,燕子双翅伸展,形成黑暗的领域。
四周空气微微扭曲,赶在有人来之前,燕子用翅膀包裹住了不停狗叫的青年,将他带去临时空间,让他冷静。
第2章 【过去】 疯犬酒店
“大哥大嫂一走,公司怎么办。
“只能是我们顶着了,还能怎么办。”
“那,”年轻女人的目光扫向墓碑前的小女孩,“小琦呢?”
两男两女沉默片刻,年纪稍大的女人开口,“交给我们家吧。”
“不用,别。”年轻的男人拦她,“轮流着来,我们家也不差这一口饭。”
“问问她吧。”妻子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我们俩先问问她。”
她和年纪大些的女人走向了墓前的少女,两人弯下腰,温声细语地同少女说话。
两个男人稍远些站着,年长的男人眉头紧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们没有说话,彼此间沉默着,直到双方妻子回来。
“怎么样?”年轻男人问,“小琦怎么想的?”
他妻子摇头,“小琦说,自己住。”
“那怎么行啊,她才多大。”
“她说再有半年中考完,反正高中也得住宿。”
“啊住宿。”年轻男人张了张嘴,“住学校还行。”
始终无言的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来,“生活费,得给点儿啊。”
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贸然开口。
良久,年长的女人笑了下,“这公司毕竟是小姑子他俩的,咱们谁也别心疼。这样吧,每年咱们拿多少,各取四分之一出来给小琦。”
没有人接话。
她扭头看向抽烟的男人,“老公,你说呢?”
中年男人夹着烟,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抽烟。
年轻的夫妻便也跟着答应,“好吧,那就先这样。”
他们又望了眼墓前的少女,她垂着头,一只胳膊吊着石膏,看不清表情。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年轻女人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好好的生日出去玩,遇到个醉驾的,这真是上哪说理去。”
“是啊,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赔偿金额确定了吗?”
“对方不同意,打官司呗。”
“行啊,你多上点心。不止是肇事者的赔偿金,还有小姑子他们的保险赔偿。”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盯着的。”
“嗯、嗯,我知道的婶婶,我这里都好。”
卢琦打着伞,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她呼出一口白气,“对,我在宿舍。”
“真的不用婶婶,今天周三,我在学校呢。”
“学校就周六放假,我在家也就住一天,你和舅妈她们不用过来看我。”
“不用,真的不用买蛋糕了。”
“同学都很好相处,放心吧婶婶。要熄灯了,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几点雪粒子顺着风,吹在了卢琦的球鞋上。
她一手打伞,一手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药,隐约可见“舍曲林”“西酞普兰”等字样。
高一不过三个月,卢琦申请了走读。
她尝试了,可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集体生活。
心理医生联系了学校,建议让卢琦自己住。
高中离家很远,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来回通勤四个小时。卢琦找了中介,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中介费有点贵,但人家没问她是不是未成年的学生。
这是片很老的小区,芝麻大点的几幢矮楼,物业都没有成立,业主们自己凑钱请了个保洁,又请了两个退休老人轮流看守保安亭。
小区前后路段的灯坏了几盏,卢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抹黑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