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手中的茶杯开始轻微地颤动,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干瘦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师伯祖——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师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颤斗。
“是不是——是不是祖师爷又颁下法旨了?!”
清风与清微对视一眼,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清风这才上前一步,将那日在纯阳殿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又复述了一遍。
“——回禀师叔,并无法旨降下,只是那柄法剑,它——它自己发出了剑鸣。”
“剑鸣?”师真道长闻愣。
清微道长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推测缓缓道出:
“师叔,师侄以为,当年师伯祖所见,应是真切不虚。或许是天机流转,出了些许偏差,才让那本该在今日显现的法旨,提前了数十年。“
“如今法剑再鸣,两相结合,足以印证祖师爷显灵,并非虚言。只是,当年的法旨究竟是何内容,如今已是无从知晓了。”
“师叔,那——那师伯祖他老人家,后来究竟去了何处?”清风急切地追问。
师真道长缓缓地摇了摇头:“师伯下山之后,便再无音频。只是”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我记得,约莫三十年前,曾有一位南方来的男子,持着师伯祖的信物,前来拜山,说是其爷爷曾受过师伯的点化,算是记名弟子。如今特来认祖归宗。”
“现在想来,师伯当年,应该是找到了地方,只是—时间错了。
“那人如今何在?”清微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的线索。
“算算年纪,应是与你们同辈。只是他入门后不久,好象没多少年就还俗去了,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武当山,你们可能得去翻翻名录。“
清微与清风再次对视,心中已然明了。
“武当当兴!武当当兴啊!”
师真道长越想越是激动,他猛地一拍大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这就去联系道协,将此事昭告天下全真道统!也算是—为师伯他老人家,洗刷了这百年的污名!”
“师叔,不可!”
清微连忙起身,拦住了他,“如今吕祖转世之身尚未寻回,我等连是男是女、身在何处都一无所知。如此大张旗鼓,若是引来歹人觊觎,或是扰了祖师清修,我等岂不是罪过?”
“祖师爷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未必喜欢我等如此行事。当务之急,还是应先从长计议,将人寻回要紧。”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师真那上头的激动浇熄了大半。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是我太心急了。”
他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人斑的手,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这把老骨头,还得再好好养养,总得亲眼见到祖师爷回归山门的那一天,才算圆满。”
清风见状,笑着打趣道:
“师叔您放心,说不定等祖师爷回来了,看您老人家一片赤诚,随手赐下一颗仙丹,您还能再添一甲子的寿元呢!“
“哈哈哈,你这老子!”
师真道长被他逗得开怀大笑,心中的那点郁结也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考古队工作服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
“师真道长,主墓室那边已经初步清理完毕了,马真人的棺椁也已开启。队长请您过去一趟,帮忙辨认一下出土的几件道家器物。“
“好,好,我马上就到。”
师真道长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清微与清风,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都到这了,也别闲着了,随我一同去看看吧。你们俩见多识广,正好帮我这老头子掌掌眼。”
“谨遵师叔法旨。”两人笑着应了下来。
那名年轻的工作人员领着师真道长一行人,穿过几道安保森严的门禁,来到了一处由大型活动板房改造的临时文物修复室内。
室内灯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和旧物的气息,几台大型的除湿机正在角落里嗡嗡作响,确保着恒定的温湿度。
“师真道长,您来了。”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学者快步迎了上来,他是本次考古队负责文物修复的组长。
室内几位正在工作的研究员见到老人进来,纷纷起身,躬敬地打着招呼。
“辛苦了。”师真道长笑着点了点头。
师真道长在两仪市的文史圈子里德高望重,这次更是帮了大忙。
众人皆知,这位年近九十的老道长,为了尽快破译那些出土的道家云篆,经常晚饭后,其他工作人员都去休息了,他一个人在工作台前,对着那些残缺的石刻研究。
这份严谨的治学精神,赢得了在场所有年轻学者的尊敬。
“各位辛苦了。”师真道长笑着摆了摆手。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师真三人换上白大褂,戴上一次性的手套和口罩,这才获准进入内核工作区。
“师真道长,您看。”
负责文物修复的组长指着一张铺着天鹅绒软布的长条工作台,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主墓室清理完毕,除了之前发现的那些经文石刻,最大的发现,就是这几件器物和这幅画卷。”
清微与清风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工作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捆画卷,一柄古朴的桃木剑、一方和田玉制的法印,还有一个已经有些氧化的铜制炼丹炉。
“根据我们初步的鉴定和墓室内的墓志铭佐证。”
那位组长指着那幅被小心翼翼展开的画卷,用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说道:
“画中之,应是全真教的开祖师—王重阳,王哲。”
此言一出,三位道长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工作人员将复盖在画卷上的无酸纸缓缓揭开,一幅历经了八百年岁月,却依旧神采宛然的古画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中,是一位道人。
他身着一袭玄青色的宋制道袍,一根古朴的木簪将乌黑长发挽成道髻。
他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髯,面容清癯,三十多岁的年纪。
那双眼睛沉静,仿佛能看透世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画中,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如果姜忘在这里必然会震惊,这幅画和他模板中王重阳的模样极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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