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某些层面来讲,瓦哈兰大人是北境的守护神。”
“北境的守护神……”
洛蓓莉娅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愈发深沉。
越是需要重兵把守的地方,越是容易遭贼惦记,如今,早已不是众神遍布大陆的时代,外神的入侵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那关于那条白龙今日的异常,你是否有什么合理的猜测?”
一尊半神能活这么久,教廷和帝国方面也并未派兵讨伐,说明并非是什么童话书里十恶不作抢公主的恶龙,那突如其来的龙啸必有原因。
“……圣女殿下。”
艾莉丝德拉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
“关于这件事情,我的确知晓一些内幕,鉴于您的身份与高尚的灵魂,我也愿意将我知晓的一切告知于您,但我也希望您不要将这些泄露出去。”
“自然,前提是这个秘密不会威胁到绝大多数的人,在我个人能够解决的范畴之内。”
蓝发少女点了点头。
“有圣女大人的承诺,我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瓦哈兰大人突如其来的暴怒和龙啸,我能猜测到的原因有二……”
“其一,北境近些实况处于非常危险时期,瓦哈兰大人察觉到了威胁,以龙啸为震慑和警告。”
“其二,就是龙嗣,在我在龙巢生活的那几年里,我见过一颗被瓦哈兰大人精心呵护的龙蛋,由于血脉的缘故,我能模糊的感受到那颗龙蛋中正在孕育着一只强大的龙种。”
白龙生育了?这符合她在路上打听到的情报。
肯贝尔小镇的水晶之辉冒险小队就曾告知过她,曾有一只钻石级的冒险者小队深入过龙巢,最后几乎团灭,只有一人侥幸而归,但也落得个精神崩溃的下场。
这只钻石级冒险者小队的牺牲并非是无意义的,他们带回了一个情报,巨龙产卵了,正如哺乳和孵化期的各类雌性生物会变得格外警剔敏感一样,巨龙同样如此。
怀孕的女性性格阴晴不定,产了龙蛋的母龙,心情不好,吼两嗓子倒也显得正常,但洛蓓莉娅的潜意识在告知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
杯中的茶水已干,少女放下了茶盏,蔚蓝澄澈的水滴灵眸始终如一的盯着亚龙娘。
“校长大人,希望关于这个问题,你不要对我做任何隐瞒和欺骗,毕竟这是底线。”
“圣女殿下,但说无妨。”
艾莉丝德拉的眸光闪铄了两下,嘴唇紧抿,她显然也已猜到了这位圣女殿下,想要问她些什么。
“关于我之前拿出的那张羊皮卷上的印记,你知道些什么?”
“……”
空气骤然陷入了安静,艾莉丝德拉手中茶杯的单馀茶水再一次归于冰凉,两人的目光交汇,没有人尝试躲避,没有人眼神闪铄。
“唉,圣女殿下,你既然问了,想必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那么我也不会瞒你,关于那张羊皮卷上的印记,以及你之前所提到的丰收神教,我的确知道一些东西。”
洛蓓莉娅搭载大腿上的双手五指渐渐松开,不再握拳,对方不在这个问题上负隅顽抗,说明还有的救。
亚龙娘看了眼神色依旧平静的圣女,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
“圣女殿下,现在还能保持平静,不愧是背负神脉之人,那张羊皮卷上的印记,我是见过的,因为我的身上,恰好也有。”
咚咚!
洛蓓莉娅的心中好似有擂鼓震响,她猛然睁大了双眼,蔚蓝色的水滴眸不复之前那般平静无波。
她身上也有印记?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艾莉丝德拉和亚猫人铃音一样是受害者,被种下了类似的印记。二,此印记与她所猜测的差不多,和外神有关,结合之前偷袭艾丝黛拉的极有可能就是艾莉丝德拉,这位校长坦白,身上自己有印记,这要和自己明牌对垒吗?
谁都知道圣女与异教徒是视同水火的敌人,如此直接的亮明身份是直接不装了,准备直接……
白色的高跟鞋立力点于鞋跟,鞋尖微微翘起,随时准备点下,到时只需一声微不足道的“啪嗒”一声,整座隐者学院即可被拉入【不战誓约】的领域之中。
打不过一头成年纯血半神,还压制不住你一位血统不纯的亚龙人?
洛蓓莉娅自从血脉觉醒到现在,吃瘪的次数寥寥无几,她对自己的领域权柄还是蛮有信心的。
“关于印记的出现,我毫无头绪,我出生之时,身体虽虚弱,但身体各个部位却并无类似的胎记,被瓦哈兰大人接到龙巢之后,灌以龙血,身体外貌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身体肌肤表面也并未出现过奇奇怪怪的标记……”
“……这印记是在我创建了隐者学院之后,在与一位异教徒商谈之后,才出现的。”
“教徒?”洛蓓莉娅眼睛微眯,似乎抓到了关键点。
“是的。”
艾莉丝德拉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回忆一段并不愉快的过往。
“那时我刚刚创建隐者学院不久。殿下您应该明白,在北境这样偏远贫瘠之地,想要创建一所正规学院是何等困难。起初,学院并未得到帝国相关机构的批准与许可,完全是个‘黑户’,既缺乏法理上的认可,更面临着缺钱、缺粮、缺师资的绝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当初的艰难。
“虽然有一些心怀善意的商贾愿意提供帮助,但想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支撑起一所学校,他们的援助无异于杯水车薪。学院随时可能因为资金断裂或资源匮乏而崩塌。”
“就在我最艰难、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
艾莉丝德拉的眉头紧锁起来。
“一位自称是‘伟大神母使者’的教徒找上了我。他声称,他背后的教会愿意全力资助我的学院——资金、物资,甚至人手和师资,他们都可以提供。总而言之,他们声称能够解决隐者学院当时面临的一切困境。”
洛蓓莉娅静静地听着,她能想象到,对于一个一心想要为北境孩子谋求出路的创办者而言,这样的诱惑有多么巨大。
“唯一的条件是,”
艾莉丝德拉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
“学校内必须设立映射他们教会的教堂,并允许他们进行‘适当’的宗教活动。”
“我起初以为,或许是某个非岩之神信仰的正神教派,看中了这片尚未被完全开发的信仰之地,希望通过资助学院来传播他们的教义。这在帝国某些边缘行省也并非没有先例。”
艾莉丝德拉摇了摇头。
“然而,随着商谈的深入,我越来越感到不安。我惊讶地发现,这位找上我的教徒,他所信仰的,根本不是什么记录在册的正神!”
“他们信仰的是一位我从未听闻的‘丰收神母’。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学校的教育和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孩子们中间传播丰收神教的教义与信仰,将学院变成他们培育信徒的温床!”
洛蓓莉娅的目光锐利起来,她直接问道。
“那么,你同意了吗?”
艾莉丝德拉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此刻却回以一个坦然而坚定的笑容,那笑容中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
“我若同意了的话,现在就不可能安然坐在这里与圣女殿下您聊天了。”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敬畏。
“因为在那之前,察觉到异常的康斯坦丝殿下,恐怕会先一步将我伏法灭杀,绝不会容许异教的触手伸向她所庇护的北境,沾污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
这个回答,让洛蓓莉娅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鞋跟那蓄势待发的力量,悄然收敛。
这个回答她相信,不仅仅是她愿意相信艾莉德拉,而是更加愿意相信康斯坦丝,在查证真伪方面,拥有岁月权柄的圣女可比她权威多了。
别以为那位圣女殿下天天嘴里喊着筑墙,筑墙就只会筑墙了,能当上圣女的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吗?
“而关于那个印记……”
艾莉丝德拉继续说道,将话题拉回了最初的线索。
“我则是在与那位自称使者的异教徒交谈时,曾在他身穿的袍子上清楚地看到过,他的袍子袖口与衣襟处,便绣有与您羊皮卷上拓印极为相似的印记。”
洛蓓莉娅追问。
“后来呢?你拒绝了他们,他们作何表示?是否有过威胁或报复?”
艾莉丝德拉摇了摇头,神情中也带着一丝当时的不解。
“出乎我的意料,丰收神教的教徒们并未为难我。他们得知我的拒绝后,并未显露怒容,也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辞。或许……也是忌惮我可能会将他们的事情提前举报给当地的岩之神教堂。”
“总之,他们在与我谈话后的第二天夜里,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隐者学院,自此以后,就再未出现过。”
“为什么不举报他们呢?”
洛蓓莉娅微微蹙眉,感到有些不解。
“放任一群身份不明、信仰邪神的异教徒在北境游荡,这不仅是对于隐者学院的学生,对于整个北境的平民百姓而言,也是极为危险的隐患。”
艾莉丝德拉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她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向洛蓓莉娅,说道。
“那群异教徒……虽然其传教的目的令我警剔和排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们来到学院的短暂时间里,他们从未做过任何过激或危害他人的事情。相反……他们甚至还运用了一些奇特的手段,治愈了许多学院内因严寒而患有严重寒症、或是冻伤近乎坏死的学生。一些连普通治疔魔法都难以快速见效的顽疾,在他们手中似乎得到了缓解。”
听到这里,洛蓓莉娅算是明白了艾莉丝德拉当时的尤豫。
对于一个将学生视若己出的学院创办者而言,亲眼看到那些折磨孩子们的病痛得到缓解,哪怕施以援手的是立场可疑之人,那份实实在在的“善举”也会在心底留下复杂的重量,让人难以轻易将其完全定义为“邪恶”并立刻推向对立面。
她看着艾莉丝德拉,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却又直指内核的问题。
“艾莉丝德拉校长,那么……你个人信仰哪位神明?”
艾莉丝德拉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近乎超然的疏离感。
“如果真的要将我归于哪位神明的信仰体系之下……那大概,就是岩之神吧。”
洛蓓莉娅清淅地听出了艾莉丝德拉声音中对“岩之神”并未有多少虔诚的敬畏,淡漠得很,更象是一种基于现实归属的标签。
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一个从出生起就因为残疾和性别被亲生父母丢弃在雪原等死的女孩,她最重要的童年成长期并非在人类社会的宗教氛围中度过,而是在一头神话巨龙的巢穴里。
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是由龙族的视角和生存法则塑造的。她未曾像普通孩子那样,在日常生活中接受神灵庇护、需要向神明祈祷的熏陶。
同时,这种不幸的童年开端,恐怕也让她很难对所谓“慈爱”、“全能”的神明产生真正的信仰——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且仁慈,为何她幼年时会遭受那样的苦难?
至于她此刻说信仰岩之神,洛蓓莉娅猜测,这其中大部分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康斯坦丝。是这位岩之圣女在她回归人类社会后,给予了实质性的帮助与友谊,而非那位遥远无形的神明本身。
一个本就对神明缺乏虔诚信仰的人,又亲身经历了“异教徒”并未造成破坏,反而治愈了学生的矛盾事实……
几方面因素影响下,艾莉丝德拉当时选择了不举报,虽然从教廷和圣女的角度看有些失职,但从她个人的立场和情感出发,这份尤豫与沉默,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了。
洛蓓莉娅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局势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ps:抱歉,昨天没更新,也没有提前说,主要是最近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同时我自己的能力也有问题,写了这么多年小说了,我发现我这个人对于长篇类的小说把握程度还是太生疏了,每次字数一写长,就会陷入到越写越不自信的窘境,从而导致心态崩裂,昨天我趴在计算机桌前,近两个小时也就敲下了500多字,最后还全给我删了,实在是这种挤牙膏挤出来的文本,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是一坨狗屎,好在今天状态回来一点,在这里说声抱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