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永远流动的,就象是时间也不停的推着人向前。
自双圣双双亮相宴会之后,还未等各大阶级贵族以及中央教廷做出多大反应,一支规模适中的商队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驶离了格莱西斯领,朝着北境开拔。
这支商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表面上只是挂着格莱西斯家族附属商会的牌子,等级未达直属,可实际的规模并非附属的小商会能够企及,不仅规模不菲,这支出发并未闹出多大动静的商队,竟然还配备了两支格莱西斯直属的卫兵队!
那可是圣女家族直接培养的卫兵队,绝非贵族们组建的铁骑士那种二流卫队能够比拟,对付商队行进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土匪或流浪佣兵更是绰绰有馀。
此时此刻,商队的中央马车内,正在进行着一场非本土风格的竞技类回合制游戏。
“一对七。”
“一对十。”
“对a。”
“要不起。”
“我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看炸!”
坐在对座的卡珊德拉象是忍满了40秒的某位卡密,瞅准莎蓓拉用出对a之际,恶狠狠的甩出了四张八。
面对炸弹来袭,塞伦安和莎蓓拉都自然是摇头不要。
“嘻嘻,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接下来就轮到我的节奏了!”
卡珊德拉发出计划得逞的狞笑,手中的纸牌蓄势待发,果不其然,接下来的牌局几乎进入到了她一人的节奏,除她这位“贵族”以外,其他两位“贫民”根本没有出牌的机会。
很快,她手中的牌越出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两张牌了,此时,卡珊德拉的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她甚至已经看到胜利就在眼前了。
手里只剩下最后两张对a,这让她怎么输?
看着牌局上的另外两位平民手中还有大把大把未出的牌,卡珊德拉得意的轻哼两声,从已经摘取胜利果实的女王俯视牌局。
对于这一猖狂发言,莎蓓拉最终是脸上挂着那得体的微笑,默默不言。
塞伦安这是终于将视线从他那一手牌中挪开,挑了挑眉,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这位得意的血族女公爵。
“卡珊德拉,半场开枪兵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哼!本公爵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看你手中还有17张牌,17张牌,你能秒我?你能秒杀我,你今天能17张牌把我卡珊德拉秒了,我当场,就把这牌桌吃下去!”
卡珊德拉说完,很是自信的将自己的手中两张牌倒扣在牌桌上,一副我已经赢了,你们随意的嚣张模样。
下一秒……
“飞机。”
青年神色淡淡的将自己手中的17牌一把丢了出去,吐出了那简短至极的两个字。
卡珊德拉刚刚还嚣张至极的神色瞬间僵在了脸上,她瞪大了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那17张牌,吞了口口水,半天才开口道。
“这,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一下子打出17张牌的牌型?!”
“你一定是作弊了,或者私自篡改规则!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我根本不可能会输!”
卡珊德拉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被17张牌秒了的荒唐事实,还在大声嚷嚷着。
“作弊什么的,这里可是有莎蓓拉看着呢,我是绝对不会作弊,至于飞机这个牌型组合,自然是有的,我之前介绍规则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不过你只是个新手,记得不太清罢了~”
样貌宛若少女般的塞伦安勾了勾唇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再分出来一个不就行了呗,反正你血脉多着呢,像精灵或者魅魔……”
卡珊德拉双手环抱着自己那不大胸口,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那就有违公平性了,我是能分出多个血脉分身,和那些分身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虽然容貌和性格上有所不同,但也能做到心意相通,还是有作弊的嫌疑的。”
青年摊了摊手,无奈说道。
开玩笑,塞伦安前世虽然也不是什么打牌高手,但想要打赢卡珊德拉这样人菜瘾大的新手还是绰绰有馀的,这要是再分出一个自己打麻将,那卡珊德拉可就一把也别想赢了。
“不行不行,这把不算,再来一把,下一把,我绝对赢你!”
还是处于不服气状态的卡珊德拉双手便开始洗牌,桌上的牌,准备再来一把,一雪前耻。
塞伦安却及时摁住了她的手,用笑盈盈的目光对上她那恶狠狠的眼神。
“卡珊德拉前辈,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什么?”
被按住双手的银发血族少女眸光警剔,象是一只受惊了的白毛红眼兔子。
“你刚刚下的赌注呀,被我的17张牌打败了,就当场吃牌桌呢~”
“有……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卡珊德拉目光躲闪,还想装傻充愣,甚至还朝着一旁的莎蓓拉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可惜她的老相好,初代水之圣女莎蓓拉是一个公正的鲛人,所以礼貌的朝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卡珊德拉前辈,虽然我一向很不建议骗吃骗喝这种行径,但如果是卡珊德拉前辈的话,我可以破例一次。”
塞伦安见状立马补刀。
谁要你这种破例啊喂?!
卡德德拉心中的咆哮尤如惊涛骇浪,可表面上还得维持一位女公爵的得体。
她是愈发的觉得这一代水之圣女腹黑了,明明历代水之圣女都是很纯良的那种类型,怎么到了这一代就反转了呢?
卡珊德拉看着塞伦安那笑眯眯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瞥了瞥一旁微笑颔首,明显不会帮自己说话的莎蓓拉,银牙暗咬。
让她真吃牌桌是绝无可能的,这玩意儿是实木的!
“哼!”
她猛地抽回手,扬起下巴,努力维持着高傲的姿态。
“区区牌桌…本公爵岂会食言?只是…只是此等凡木,粗糙难咽,有失身份!”
“待到了北境,我自会寻上等金丝楠木或是精灵香檀,打造一副新牌桌,再…再履行诺言!”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眼神飘忽,任谁都听出是在强行挽尊。
塞伦安忍俊不禁,也不再为难她,顺势松开了手。
“好好好,那就等到了北境,再请公爵大人‘用餐’。”
卡珊德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等着!下一把,下一把我定要赢回来!莎蓓拉,你来洗牌!”
“打牌的事就稍微先暂停一下吧,今天我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问各位。”
塞伦安指尖轻叩了扣桌面,叩击声令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什么事儿呀?要问我们两个老古董?”
卡珊德拉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但她也很明显的知道事情的轻重急缓,身体倒是很老实的坐正了。
莎蓓拉也停下了洗牌的动作,将纸牌轻轻拢在掌心,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望向塞伦安,带着一丝了然与淡淡的忧伤。
她似乎早已预料到塞伦安会问及此事。
车厢内的气氛悄然转变,方才轻松嬉闹的氛围沉淀下来,只馀落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塞伦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卡珊德拉和莎蓓拉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莎蓓拉身上,语气变得郑重而低沉。
“我想知道……历代水之圣女,最终的归宿……究竟是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我继承了这份力量,也感受到了血脉中那份……日益增长的牵引和呼唤,它似乎在告诉我,终点并非荣耀的王座,而是某种……既定的命运。”
卡珊德拉闻言,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她罕见地没有立刻插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莎蓓拉。
莎蓓拉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带着无尽的沧桑,她将手中的纸牌轻轻放在桌上,抬起眼,温柔却悲泯地注视着塞伦安。
“你已经察觉到了吗?”
“恩,圣女的血脉在我体内日益扎根成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成长,我的耳边甚至开始回想起某些……”
“结合上我母亲的意外,再加之以前的日子于格莱西斯府邸阅览的有关水之圣女记录的书籍,我越发的觉得此中有蹊跷。”
“书上记载,历代水之圣女,皆以战死、力竭、或为守护某物某地而耗尽生命力牺牲告终。”
塞伦安的声音低沉,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划过。
“这本身……或许还能理解,毕竟圣女常直面最凶险的黑暗,伤亡惨重并非奇闻。”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莎蓓拉,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温柔表象下的千年时光。
“但蹊跷的是,所有的记载,无论多么详尽地描述了她们的奋战与牺牲,却都对一件事讳莫如深——她们的尸身,最终去了哪里?”
“我翻遍了格莱西斯府邸的藏书库,甚至动用权限调阅了部分教廷的密封卷宗。结果发现,所有有记载的、为水之圣女举行的盛大葬礼,其所安葬的……竟然全都是‘衣冠冢’。”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最基本的常理,尤其是对于身份尊贵、力量强大的圣女而言,遗体更是蕴含着力量与秘密,理应被慎重保管或安葬……”
“但为什么?为什么唯独水之圣女的尸体,仿佛在牺牲的瞬间就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明确的去向记载?”
塞伦安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莎蓓拉。
“莎蓓拉前辈,您是初代,您见证了一切,请您告诉我,历代水之圣女死后的尸体……究竟都去哪儿了?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喂喂喂,你们倒是说话呀,别把气氛弄的像悬疑舞台剧一样沉闷啊喂!”
卡珊德拉开口想要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
“卡珊德拉前辈,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塞伦安顺势将话题转向卡珊德拉。
“我,我能有什么好说的?我既不是圣女血脉,也不是人族,再扯也扯不到我身上吧?”
她还想糊弄,可在塞伦安那极为严肃的目光注视下,终于败下阵来。
说一点都不知道的,那完全就是她不想说,像卡珊德拉活了这么久的存在,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知道能够控制的了的了。
能够被称之为老古董的,哪个不是什么都知道一点?
卡珊德拉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避开塞伦安过于锐利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
“好吧好吧,我是知道一些,但不多……而且大多是些零碎的猜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早年间,莎蓓拉刚…陨落后,我因为惦记着她那句…嗯,总之就是放不下。”
她含糊地带过了某个词。
“一直暗中对水之圣女一脉有所关注。虽然不是二十四小时全程追踪,但活得久了,总能注意到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眼神飘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原。
“我注意到,前几代的水之圣女之中,有好几位……几乎都是在自身的力量达到鼎盛、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会突然变得沉默,然后……她们都会选择独自一人,默默前往一个地方。”
卡珊德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不久之后,教廷方面就会对外宣称,圣女因各种原因牺牲或战死的消息。时间点……巧合得令人心惊。”
塞伦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
“那个地方是哪里?卡珊德拉前辈,告诉我!”
卡珊德拉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煞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