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微转,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未来的波澜:
“此外,地府重立,前路未必坦途,将来,或许会直面来自阴间深处或其他层面的强大敌人,其实力,可能远超你的想象,届时,身为地府阴神,需挺身而出,抵御入侵,护佑阳间安宁,此乃神职,亦可能带来神陨之危,你需有心理准备。”
袁建义闻言,脸上并无惧色,反而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
“陛下放心!老夫臣,一生所求,不过是治病救人,护佑生灵。
如今得蒙陛下恩赐,获此神位,能力更大,责任也更重,抵御邪魔,护佑百姓,本是分内之事,纵使魂飞魄散,亦万死不辞!”
叶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好。”
他随手一挥,一幅闪铄着微光巨大的龙国地图凭空展现在袁建义面前。
地图之上,一些城市和局域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同星辰点缀。
“此乃阳间疆域图,亮光之处,已有阴神或土地福德正神驻守,你可选一处尚未点亮之地,作为你之神域,即刻便可走马上任。”
袁建义目光在地图上扫过,那些发光的地点他大多陌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西南局域一个并不起眼的名字上,芒市。
那是他的故乡,是他出生,学医,行医,最终耗尽心血的地方。
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百姓乡亲,他都再熟悉不过。
没有丝毫尤豫,他伸手指向芒市的位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坚定:
“陛下,臣愿回芒市,那里是臣的根,臣愿回去,继续守护那片土地上的百姓。”
叶北看了看他选择的位置,点了点头:“可。”
他目光转向下方侍立的黑白无常,吩咐道:
“黑白无常,引荐有功,便由你二人,再辛苦一程,护送新任芒市城隍袁建义,前往其辖地,走马上任。”
黑白无常闻言,心中大喜,这可是露脸的差事。
连忙躬身应道:
“臣等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袁建义最后向叶北郑重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跟随在黑白无常身后,大步走出了阎罗殿。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带着一位老医者转化为守护神的责任与使命,迈向新的征程。
殿门缓缓闭合。
叶北的目光重新落回玄黄功德鼎上,鼎内功德金光氤氲。
地府的神职体系,正在一步步完善,这方天地的阴阳秩序,也正逐渐重回正轨。
吉市
靳正信与钟馗的降临,如同两道撕裂厚重乌云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弥漫在巷子乃至整个吉市上空的绝望阴霾。
对于已经准备拼死一搏,内心被无力感吞噬的御鬼局局长刘正业而言,这两道身影的出现,不仅仅是绝处逢生,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慰借。
就在那身着城隍官袍,面容刚正的老者,与那红袍虬髯,威猛如天神般的判官踏入巷口的一刹那,刘正业清淅地感觉到,周身那原本刺骨冰寒,充斥着鬼物阴煞之气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温暖的烙铁,骤然升温了几分。
那股无处不在,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的邪祟气息,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迅速消融退散。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体内厉鬼反噬的痛苦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却油然而生。
他有些跟跄地稳住身形,激动地看着那两位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在沙漠中濒死之人,终于看到绿洲时的激动。
激动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与此同时,所有仍在被迫观看这场死亡直播的屏幕前,死寂般的绝望被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与狂喜取代。
“我的天,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是阴神,阴神来救我们了!”
“祈祷真的有用,老天爷,不,是地府听到了!”
“你们听到刚才那位大神说什么了吗?‘伤吾守护地界的生灵’,听到了吗?守护!我们吉市是他守护的地界!”
“这说明什么?说明从今往后,我们吉市也是有阴神庇佑的城市了!”
“看穿着,那位穿着官袍的老爷,是城隍爷吧?旁边那位红袍黑脸,怒目圆睁的,是钟馗,是捉鬼的钟馗爷啊!”
“没错,就是钟馗,我在年画上见过。”
“太好了,呜呜呜我们有救了,刘局长有救了!”
“等这事儿过了,我一定去城隍庙上香,把头磕响!”
“带上我,我必须去,我要给城隍爷和钟馗爷供上最好的香火!”
网络上的弹幕如同沸腾的开水,充满了劫后馀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阴神的出现,不仅仅意味着眼前危机的解除,更意味着一种长久以来对秩序缺失的渴望得到了回应。
与屏幕外的沸腾截然相反,屏幕内的巷子中,此刻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寂静。
那先前还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影片鬼,在靳正信与钟馗现身的那一刻,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张狂瞬间凝固。
它那由扭曲象素块组成的身体,此刻如同信号极度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波动闪铄,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跨越了阴阳法则的极致恐惧,如同最冰冷的寒气,瞬间冻结了它的魂核。
“不不可能,怎么会”
影片鬼的声音变得尖利而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地府不是早就崩塌消散了吗?阴神应该都死绝了才对,假的一定是假的!”
它拼命地想说服自己,但那股从两位阴神身上散发出的纯正无比,浩大堂皇,又对它这种邪祟有着绝对压制力的神威。
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它魂体欲裂,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这压迫感,这来自更高层次生命形态的威慑,做不得假。
回想起自己刚才是如何得意洋洋地品评灵魂,如何戏耍虐杀御鬼局成员,影片鬼此刻恨不得时间倒流,远远躲开这座城市。
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怂,它甚至不敢直视钟馗那仿佛能焚烧一切邪祟的目光。
靳正信目光如电,扫过地上牺牲的御鬼局队员遗体,最后落在如同惊弓之鸟的影片鬼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凛冽的杀意。
“孽障!装神弄鬼,散播恐惧,残害阳世生灵,罪大恶极!”
靳正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城隍审判般的威严,在寂静的巷中回荡。
“今日撞在本城隍手中,便是你伏诛授首之时!”
这声呵斥,如同惊雷在影片鬼耳边炸响,吓得它魂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
它心念电转,疯狂计算着生机。
靳正信身上散发出的神力波动是法境中期,稳稳压过它一头。
而且阴神天生对鬼物有克制,同等境界下,它都未必是对手,更何况境界不如。
至于旁边那位一直没开口,只是静静站着,就让它魂核都要冻结的红袍判官
影片鬼甚至连感知其具体境界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如同面对无边深渊,稍微窥探就有魂飞魄散之危。
绝对是龙境以上的存在。
影片鬼内心绝望地哀嚎,他只要动动手指,我就完了。
投降的话,阴神会接受它这种恶贯满盈的鬼物投降吗?
答案是:绝无可能!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些仍在进行无处不在直播的屏幕。
这是它能力的内核,也是它唯一的希望。
只要制造一点混乱,抓住一丝空隙,或许就能凭借其特性,遁入网络信号之中逃之夭夭。
想到这里,影片鬼猛地收起了那副畏畏缩缩,试图求饶的猥琐表情,象素块组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与决绝。
它周身阴煞之气再次鼓荡,虽然远不如之前嚣张,却也透出一股困兽犹斗的疯狂。
一直默不作声,如同旁观者般的钟馗,将影片鬼的所有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他那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有任何动作。
他此行,一是应靳正信之邀共同开辟神府,二来,也确实存了考察这位新任同僚实力与心性的念头。
只要靳正信能独立处理,他便不会轻易插手。
靳正信活了几十载,救人无数,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病患与心魔,早已练就了一双洞察入微的眼睛。
影片鬼那眼神中的闪铄,那看似决绝实则不断飘向四周屏幕的小动作,如何能瞒得过他。
“哼,冥顽不灵,还想伺机逃窜?”
靳正信冷哼一声,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既然执迷不悟,那便彻底留下吧!”
话音未落,靳正信已然出手。
他并未使用多么花哨的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笔,凌空划出一道金光湛湛的神符。
那神符蕴含着城隍敕令的威严与净化邪祟的浩然正气,如同离弦之箭,直射影片鬼的内核。
影片鬼尖叫一声,身体猛地炸开,化作数十道带着杂讯扭曲的影子,分别扑向不同的屏幕方向,试图分散突破。
这是它的保命绝招,影讯分流。
然而。
靳正信早已料到它有此一招。
那看似只有一道的神符,在接近影群的瞬间,骤然分化成数十道稍小一些的金色符印,精准无比地封堵向每一道试图逃窜的鬼影。
速度更快,后发先至。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金色符印与鬼影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一连串的消融声。
那些分散的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金光中迅速扭曲蒸发。
影片鬼的本体在其中一个影子里被迫显形,它惊骇地发现,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神力禁锢,它引以为傲能够遁入电子信号的能力,此刻竟然完全失效了。
那些原本如同后门般的屏幕,此刻变得坚如磐石。
“在本城隍的辖地,岂容你这等邪祟来去自如!”
靳正信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既然现身,自然早已动用城隍权柄,暗中封锁了这片局域的阴阳信道与异常能量节点,防止鬼物逃窜。
眼见逃生无望,影片鬼彻底疯狂,凝聚残馀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凝实,充满怨毒与数据乱流的黑色尖刺,猛地刺向靳正信的眉心。
这是它最后的反扑,蕴含着它法境初期的全部本源鬼力。
靳正信面色不变,眼神依旧沉稳。他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左手,手掌之间仿佛托着一方小小的金色印玺虚影。
那是城隍法印的投影。
他迎着那黑色尖刺,轻轻向前一推。
“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咔嚓声。
那凝聚了影片鬼最后力量的黑色尖刺,在触碰到城隍法印虚影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阴气,随即被金光彻底净化消散。
而影片鬼的本体,也随之发出一声绝望至极中,戛然而止的哀嚎,整个魂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彻底崩解湮灭,再无一丝痕迹存在。
从靳正信出手,到影片鬼彻底伏诛,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那之前还不可一世,制造了无数恐慌与死亡的鬼物,便在这位新任城隍举手投足间,灰飞烟灭。
巷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与净化后的清新气息。
靳正信解决了鬼物,目光立刻转向了靠在墙边,气息微弱,脸色因痛苦而扭曲的刘正业。
刘正业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先前为了对抗影片鬼,他强行解放了体内契约的厉鬼,此刻厉鬼之力反噬,正在疯狂侵蚀他的意志和生机,那种灵魂被撕咬,被同化的痛苦,远胜于肉体的创伤。
他看到城隍走来,想挣扎着起身行礼感谢,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靳正信蹲下身,看着这个为了守护城市而拼到油尽灯枯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怜悯。
他生前是医生,最是明白这种痛苦的滋味。
“莫动,凝神静气。”
靳正信的声音温和而带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纯净无比,蕴含着祥和生机与神圣净化之力的金色神光凝聚,然后轻轻点在了刘正业的眉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