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出门时只是更加小心,尽量避开夜晚和偏僻路段。
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期。
御鬼局接手后,非但没能迅速遏制事态,死亡人数反而仍在悄然增加。
虽然消息被一定程度封锁,但纸包不住火,各种小道消息和恐慌情绪在民间飞速发酵。
渐渐地,柳市的夜晚变得空前寂静,原本还算热闹的夜市早早收摊,人们若非必要,绝不在天黑后出门。
社交平台上,恐惧取代了最初的猎奇:
“到底什么情况啊?这都第几个了?”
“太恐怖了,完全摸不着规律,好象随时会轮到任何人!”
“我以为御鬼局接手就稳了,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我现在天一黑就心慌,门窗检查好几遍才敢睡觉。”
“别说晚上了,我白天路过那边都觉得阴风阵阵”
“怎么办啊?会不会失控啊?我们会不会”
柳市御鬼局,局长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局长贺学民,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肩章上代表着b+级实力的男子,正眉头紧锁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站在他面前的,是局里的大队长靳正信,c+级实力,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悲痛与疲惫。
“局长,我们派去守在414终点站附近,准备夜间布控监视的三名兄弟,今天早上被发现了,都牺牲了”
靳正信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贺学民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发白。
他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将茶杯放下,那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淅。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
“大致时间?”
“根据法医初步推断和现场痕迹,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左右出的事。”
靳正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微微发红的眼圈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
那三个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队员,平日里生龙活虎,转眼间却已天人永隔,他心中的痛楚难以言喻。
贺学民的目光锐利起来:“他们在遇害前,有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哪怕一点异常的报告?”
靳正信痛苦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苦涩与不解:
“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通信记录一切正常,最后一条汇报还是在昨晚十二点半,说一切平静,未见异常。然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等到换班的兄弟赶到就只看到”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无声无息,连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就让三名经验丰富的御鬼局队员同时遇害,这背后隐藏的凶险,远超他们的预估。
贺学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看来,我们是碰上硬茬子了,而且极可能不是寻常鬼物,普通的游魂野鬼,绝没有这等能耐,不能再等,也不能再让更多的兄弟去冒险了。”
他看向靳正信,命令道:
“今晚,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藏在暗处的家伙,正信,你挑选一支精干的小队,要机灵点,经验丰富的,做好准备,今晚跟我一起行动。”
靳正信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悲痛之色被一股决绝取代,毫不尤豫地应道:
“是,局长!我跟你一起去!”
贺学民看着他眼中坚定的神色,点了点头,补充道:
“让大家检查好装备,带上最强的法器和足够的符录,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查明情况,如果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及时撤退,不可硬拼。”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靳正信重重点头。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局长办公室,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他要去挑选最可靠的战友,准备面对今夜那隐藏在414路终点站无尽黑暗中,未知而致命的威胁。
柳市的夜空,仿佛也因此变得更加深沉,预示着一场凶险莫测的较量,即将在夜幕下展开。
哀山,深处。
那处被玉心选作临时栖身的幽静山洞内,原本弥漫的浓郁阴气与凛冽寒意,此刻已被一种更加精纯磅礴的冰寒法力所取代。
洞内石壁覆盖着一层薄薄永不融化的冰霜,空气中飘散着细小的冰晶,在从洞口透入的微光下闪铄着点点莹白。
在这片冰霜世界的中心,两道身影相对盘坐。
其中一道,素白衣裙,容颜清冷,周身散发着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深邃气息,正是古修玉心。
而她对面的那道身影,原本气息不过b级上下,此刻却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阴兰,这个被玉心借用身躯一段时日的女子,此刻紧闭双目,原本略显稚嫩青涩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
她周身流转着精纯的冰系法力,能量波动赫然已稳固在了法境层次。
而且观其凝实程度,绝非初入法境那般虚浮,竟已是法境巅峰的修为。
这一切,不过耗时七日。
七日时间,从b级跨越至法境巅峰,这般进境,若传扬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但这并非拔苗助长式的蛮干。
玉心自有其考量与方法,她并未贪图快捷,一股脑地将自身浩瀚法力强行灌入阴兰体内了事。
那样做,看似进度飞快,实则根基虚浮,尤如沙上筑塔,后患无穷,更可能撑爆阴兰的经脉与丹田。
玉心采用的是更为稳妥,却也更为耗费心神的渐进疏导,实战锤炼之法。
她先是以自身精纯的冰系本源法力,小心翼翼地洗涤,拓宽阴兰的经脉,温养其丹田,打下坚实的根基。
待阴兰初步适应后,便引导一部分法力注入其体内,助其炼化吸收。
随后,便会将阴兰赶出山洞,让她进入哀山外围,查找那些实力相当的妖物鬼祟进行实战,在生死搏杀中,加速对新增法力的掌控与消化,磨砺其心志与战斗技巧。
待阴兰一身法力消耗大半,对力量的运用也更为纯熟后,玉心便会再次召她回来,重复之前的步骤,注入新的法力,如此循环往复。
这般做法,进度虽比直接灌输稍慢些许,却胜在根基牢固,力量掌控入微,对未来修行之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七日下来,阴兰不仅修为暴涨,实战经验与心性意志也得到了极大的锤炼,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属于强者的自信与沉静。
此刻。
阴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清澈而坚定。
她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如臂指使的磅礴法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而后对着依旧闭目调息的玉心,深深一揖到地,声音诚挚而带着一丝哽咽:
“前辈阴兰多谢前辈再造之恩,此恩此德,阴兰永世不忘!”
玉心闻声,也缓缓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目光落在阴兰身上,仔细感知了一下她稳固的气息与扎实的根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不必如此,既然当初借用你身躯时做出了承诺,助你提升实力,自当尽力实现。”
阴兰却用力摇头,态度坚决:
“前辈此言差矣!您占用的时间,远比预想中要短,未占用我身躯多久,却依旧信守承诺,不惜耗费自身本源法力,助我踏入法境。
此等恩情,重于山岳,若无机缘,阴兰此生恐怕都难以触及此境,这声感谢,您当之无愧!”
看着阴兰那毫不作伪的感激眼神,玉心心中也微微触动。
她沉默片刻,神色转为严肃,叮嘱道:
“你这身修为,得来虽有机缘,却也与你自身努力分不开,但切记,力量增长过快,尤如稚子持重金招摇过市,易惹祸端。
你需时刻谨记,好生消化沉淀,稳固境界。更重要的,是望你能秉持本心,以此身本事,行善积德,庇佑弱小,切莫仗势欺人,行那丧尽天良之事,堕了修行者的名声!”
她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她自己便是受了阎君叶北的点拨与恩赐,方能突破桎梏,修为精进。
如今将部分法力传承给阴兰,亦是存了一份香火之情,自然不希望阴兰日后走上邪路,那她玉心还有何颜面再见阎君?
阴兰听到这番告诫,神色一凛,立刻再次躬身,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举起右手,神色庄重地立誓道:
“前辈教悔,阴兰字字句句铭记于心!在此对天起誓,我阴兰此生,绝不用前辈所赐之修为,行任何不仁不义,违背良知之事!
必当以手中之力,护佑该护之人,斩杀该杀之邪,如有违此誓,天地共弃,人神共诛!”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山洞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玉心看着她郑重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了,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
“好,记住你今日之言,起来吧,你离家日久,想必家人也挂念得紧,你便归家去吧。”
阴兰闻言,知道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她强忍着瞬间涌上鼻尖的酸意,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对着玉心,恭躬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头都磕得实实在在,撞击在覆盖着冰霜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磕完头,她才抬起头,眼圈已然泛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保持着平稳:
“前辈再造之恩,阴兰没齿难忘,晚辈就此拜别,愿前辈往后仙路坦途,得偿所愿,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说完,她不敢再多看玉心一眼,生怕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猛地站起身,迅速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山洞,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的山林之间。
玉心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默然良久。
她岂会看不出那丫头转身时强忍的泪意?
轻叹一声,心中默默祝愿:
“望你此生能平安顺遂,不负这番机缘吧。”
随后,她收敛心神,重新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开始全力运转体内功法,周天循环。
传授给阴兰的那部分法力对她而言不算太多,但亦需时日方能彻底恢复至巅峰状态。
山洞之外。
阴兰一路狂奔,直到远离山洞,确认玉心再也看不到自己后,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上,压抑许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她并非伤心,而是不舍与感激交织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知道,此番一别,山高水长,以玉心前辈的境界与所行之事,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那位清冷如冰,却内心柔善的前辈,将是她生命中一道永不磨灭的光。
她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行走。
偶尔有不长眼的低阶妖物或被此地阴气吸引而来的游魂,感应到她身上那浓郁的生人气息与看似弱小的伪装,便会嘶吼着扑上来。
若在以往,阴兰还需苦战一番。但此刻,她甚至无需动用多少法力,只是随手一挥,一道凝练的冰寒之气掠过,那些妖鬼便瞬间被冻结成冰雕,随后在她走过时,哗啦一声碎裂成满地冰晶,魂飞魄散。
法境巅峰的实力,对付这些山林间的寻常邪祟,已然是碾压之势。
她就这样,一边排解着离愁,一边清理着沿途的障碍,脚步也越来越快,归心似箭。
数日后。
阴兰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位于哀山边缘地带的阴家宅邸。
守门的仆人见到失踪多日的大小姐突然归来,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狂喜着飞奔入内禀报。
家主阴真正在书房处理事务,听到下人语无伦次的汇报,手中的笔一顿,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都恍然未觉。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直到那道带着熟悉的欢快与激动声音由远及近:
“爹,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