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略作沉吟,问道:“蔡家为何不考虑自种植灵桑?”
蔡明清闻苦笑:“若只为获取铁桑实而专门开辟桑园,实在得不偿失。”
他屈指算道,“从选种育苗到灵桑首次结果,至少需十五年光景,期间还要雇佣精通此道的灵植夫。况且灵桑娇贵得很,需特定的灵土配方,还要防范多种病虫害。以往一般都是从钱家购买,比自种划算得多。“
“附近只有钱家种植灵桑?”
“正是。”蔡明清点头,“养灵蚕是门精细手艺,从蚕卵挑选、孵化,再到蚕室的温度调控,甚至是桑叶摘取时辰都很有讲究,钱家祖祖辈辈琢磨了百馀年,这些技术和经验都秘不外传。”
他顿了顿,“其实族中也在商议是否要试种,只是如今这局势,怕是等不到桑树成林了。”
陈玄心中微动。如此看来,若想完成马长老给他派的提升灵血质量的任务,就必须先解决这铁心桑实的供给问题。
“家主可知晓钱家的产业情况?”
蔡明清略作思索,答道:“钱家以御兽为主业,既驯养着铁喙隼这等战禽,也有专司运输的灵兽,陆有负犀’,运则靠墨甲渡龟’。”
“其次是灵蚕养殖。他们以铁心桑叶喂养的灵蚕,所吐蚕丝不仅柔韧异常,更自带三分抗之效,是制作避道袍和低阶贴身防御软甲的上好材料。”
他屈指数来:“除此之外,钱家还经营着些许灵茶园和灵田。”
“还有——钱家控制的一条赤铜矿脉先前也是我蔡家的。”
陈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钱家产业根基扎实,实力确实不俗,难怪当日行事如此激进。
若非马长老派他前来驻守,即使蔡家有筑基家族的底蕴在,估计迟早也要被钱家逐步蚕食殆尽。
蔡明清主动开口道:“陈小友,不如再去主峰茶园一观?”
“好。”陈玄应道。
蔡明清闻言,立即催动脚下荷叶。
青玉荷叶载着二人扶摇直上,穿过薄雾,最终在主峰之巅平稳落下。
只见蔡明清双手掐诀,打出数道灵光。
前方虚空顿时泛起波纹,露出一条蜿蜒的石径。
蔡明清当先引路,陈玄紧随其后。
一处两丈见方的茶园映入眼帘。
园中仅有三株茶树,约莫半人高,呈品字形排列。青翠的枝叶泛着温润光泽,枝干不过手腕粗细,表皮虬结沧桑。墨绿的老叶从中,点点嫩芽悄然探首。
蔡明清指向最近一株茶树顶端的某簇嫩芽:“陈小友请看,唯有这等叶尖赤金、云纹天成的嫩芽,方为称作赤霞云尖’。”
陈玄凝神细观,只见一片嫩芽的叶尖处,确实泛着独特的金红色光泽,如同朝霞浸染。叶面上,几道云雾状的天然纹路若隐若现,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晕。
陈玄面露异色:“这几株茶树可是特殊品种?”
“原本主峰上也栽种着众多灵茶树。后来老祖重新规划,”蔡明清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侧峰,“将多数移栽到了青烟峰。”
“移栽时老祖偶然发现几片异样的新芽,出于好奇便摘下炒制。谁知泡饮后,发现竟有温养神识之效。老祖便把这些变异的茶树都移栽到主峰之巅,最终只成活了这三株。
“原来如此。”陈玄点点头,又继续发问,“家主可知老祖与马长老是什么关系?”
蔡明清眼神微动,略作思索道:“倒是听老祖提起过。他老人家当年与马长老同是云篆峰学徒,老祖先一步筑基成功后便向宗门请辞,回来经营家族了。”
山风忽起,吹得茶树沙沙作响。
蔡明清目光悠远,叹道:“老祖归家后,将全部心力都倾注在家业上,修为便就此停滞不前。此次前往鬼雾谷——”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沉,“实是因为大限将至,而我等后辈短期内无人能筑基,所以才想着去秘境搏一搏,为家族挣些底蕴。可惜——”
陈玄听罢,不由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蔡家老祖生出几分钦佩。
这位蔡家老祖既能比马长老先筑基,天资想必不凡。观其对家族的经营布置,更是个极聪明的人物。
若当年留在青玄宗,如今怕也是一峰长老,逍遥自在,却为家族放弃道途,甘愿困守于此。
“老祖临行前,似乎已有预感,他留下一封信以及当年在云篆峰时的身份令牌,嘱咐若他未归,危难之时方可打开那封信。”
“后来我拆开信,上面只简单写着,若真到山穷水尽时,可去信给云篆峰马长老。老祖特意写明,马长老见此令牌,当会酌情相助。“
说到此处,蔡明清向陈玄深深一揖,“此番多亏马长老念旧,也多亏陈小友亲至&039;&039;
山风突然大作,吹得蔡明清衣袍猎猎作响。
陈玄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蔡明清的手臂:“家主不必如此。马长老既派我前来,我自当尽心完成嘱托。”
二人离开茶园,沿着蜿蜒石径缓步下行。
蔡明清领着陈玄参观了山上各处建筑,陈玄发现蔡家制符场所的名字和建筑风格,都隐约带着几分云篆峰的影子。
显然,这位蔡家老祖在营建之时,也将昔日的记忆融入了家业之中。
暮色渐沉时,陈玄方才辞别蔡明清,回到后院住处。
行至矮屋前,正见蔡徐申蹲在门边,见他归来连忙起身,躬敬地行了一礼:“前辈。”
陈玄微微颔首,却瞥见少年偷瞄来的眼神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未过多在意,径自朝洞府行去。
将至门前,忽见地上躺着一本破旧的册子。
陈玄袖袍一卷,那册子便凌空飞入掌中,正是白日里蔡徐申捧在手中描画的那本。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难怪那小子方才那般神情。想必是在向族中禀报时,有人得知他对这册子多瞧了两眼陈玄面不改色地将册子纳入袖中,推门而入。
身后不远处,蔡徐申死死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却终是没敢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