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撒马尔罕。
阿那瓌穿着一身丝绸的外衣，端坐在富丽堂皇的花园之中，享受着热汤与美人。
这座由粟特人创建的城池，已经有着千年的历史，通过丝绸之路，获得了海量的财富，更是交汇了东西南北各地的文化。
大理石打造的浴池之中，阿那瓌在身材妖娆长着异域面孔侍女搀扶下，走进了热汤之中。
柔然人当年被鲜卑人蔑称为蠕蠕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柔然人不洗澡。
柔然人不洗澡，对于水的恐惧是一个因素，最主要的还是草原上没有洗澡的条件。
鲜卑人当年在草原之上也和柔然人一般，这么说柔然，属实是有些忘本了。
阿那瓌身为可汗，深受洛阳汉化之风熏陶，对于洗澡并不抵触。可当他来到了这座富饶的城池，走进了罗马风格的浴室之中，发现洗澡其实是挺享受的一件事情。
多年征战，阿那瓌复仇之心依旧强烈，可却发现，事情出现了变化，已经有些不受他掌控了。
原本波斯与柔然结盟，共同对付嚈哒。如今嚈哒败了，波斯人看着边境上的柔然骑兵，心生警剔，完全是将柔然当做下一个嚈哒了。
双方的合作关系正在快速崩裂，也许不久之后便会兵戎相见。
对于阿那瓌来说，波斯毕竟不是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当下主要的危机。
阿那瓌忽然发现，统治如此宽阔的疆域，他麾下的柔然人实在太少了。
当年在朔州之战后，阿那瓌战败，狼狈西逃。眼看着漠南回不去，阿那瓌决意西征，只带了一万落。
出了金山之后，阿那瓌率军连续兼并了高车、突厥等部，吸收了各地的游牧部落，将他们凝聚起来，才有了足够的力量，与嚈哒抗衡。
可如今，嚈哒败了，阿那瓌想要东归，却发现，那些先前跟随他的部落很多都反对。
甚至，阿史那土门也反对。
这些部落首领同意翻过葱岭，掌控西域一众小国，便如嚈哒人过去所做的一样。
可要再往东，打敦煌，便不是他们所愿意的了。
相比于前往陌生未知的东方，他们更愿意留在当地。
毕竟，他们已经占据了肥沃富庶的土地和城池，正当享受，为何还要冒风险远征呢？
阿那瓌让秃突佳带回柔然留在漠南的族人，并不是只想要对自己的弟弟塔寒复仇，更是为了增强柔然王庭的力量。
不过能不能成功，阿那瓌自己也不清楚。
这些年来，对于东方的消息，阿那瓌知道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所以，他才要派秃突佳作为使者，亲自去一趟，为的便是侦查敌情，将第一手的消息带回来。
“可汗，罗马的使者到了！”
阿那瓌对于这个波斯西面的国度所知寥寥，不过还是愿意见他。
因为他听说，波斯和罗马不对付。
走出了浴池，两旁的侍女为阿那瓌擦干了身体，披上了外袍。
阿那瓌走到了庭院之中，坐在了虎皮凳上，在葡萄架下接见了这位穿着罗马白袍的使者。
阿那瓌自然听不懂拉丁语，对方也听不懂柔然话，不过粟特翻译，却是都精通。
经过翻译之后，阿那瓌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拜占庭想要与柔然结盟！
不久之前，波斯霍斯劳一世撕毁了与罗马签订的永久和平协议，攻进了拜占庭控制的叙利亚地区。
拜占庭查士丁尼一世对此很是不满，不过想到帝国的军队刚刚从东哥特的手中收复了意大利和罗马城，俘虏了东哥特的国王，正需要休养，想要谈和。
不过，霍斯劳一世不答应，反而打得越来越起劲。
罗马于是想要通过外交手段，看看能否与这位击败嚈哒的柔然雄主阿那瓌搭上关系，共同对付波斯。
阿那瓌听完之后，对于罗马使者所说的战事与地名根本弄不清楚在哪，也没有心思弄清楚。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听明白了，波斯正在攻打罗马的土地。
只要这场战争持续扩大，那么阿那瓌就不用担心自己的主力军一旦东征后，波斯人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对于阿那瓌来说，他们两国这仇结的越深越好，最好打个十几年，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放太多的兵力在这里驻守，防备波斯了。
“使者之意本汗已知，奈何本汗与波斯之王签订了盟约，今波斯王未背约，本汗如何好反攻？”
粟特翻译将阿那瓌的话说给了罗马使者。
这位来自拜占庭的外交官看着眼前这位不修篇幅，却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君主，微微点了点头。
“朋友与敌人不是永恒的，波斯王与可汗今日能结盟，他日也能背约。波斯亦曾受到嚈哒的控制，每年缴纳巨额的赎金，尤如最为卑微的奴仆。可一旦有了机会，波斯人依旧如毒蛇一般狠狠的咬住了嚈哒人，直至其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我看来，唯有一事是不会变的。”
“何事？”
“疆土与国界！”罗马使者解释道，“我们罗马人与你们柔然人的国土并不接壤，那便是成为朋友的基础。”
阿那瓌听了翻译，嘴角微微咧起，笑道：
“你这个朋友本汗可以交，你叫何名？”
罗马使者说了自己的名字，阿那瓌点了点头，道：
“实话与你说，本汗无意于波斯的土地。你们之间的战事，本汗也无意插手。可若是要通商，本汗并不反对。本汗可以为你们带来精美的丝绸和茶叶，乃至战争所需的兵器和战马。”
罗马使者听了，有些无奈，最后道：
“若波斯人想要东征，夺取可汗的领土呢？”
阿那瓌对此不屑一顾，道：
“彼者尚不能制嚈哒，何足以与本汗为敌。”
罗马使者的目光之中，倒映着一位雄心万丈的君主。
“可汗，敦煌传来的消息，大野爽要称帝了。”
“何时的事？”
“春日里敦煌那边传来的信！”
罗马使者但见眼前的柔然可汗气势一变，充满了仇恨，不加抑制。阿那瓌如今的样子，甚至一度让罗马使者怀疑自己刚才的话的正确性。
“大野爽，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