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
一道身影站得笔直,正在观看着侧面墙上挂着的字画,周身流转着一层朦胧,竟然让人看不真切其身形体态。
这让莫三儿下意识地瞪大眼睛,仔细打量。
一袭玄色立领长衫,配合着层叠的衣料和紧束的宽腰封,将眼前之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试图压平那丰腴到呼之欲出的曲线轮廓。
至于脸——
普普通通。
这样的七长老如何能让那么多男人前赴后继的扑上去,甚至让前途光明的徒弟试图霸为己有?
“莫三儿见过七长老!”
莫三儿也没多想,大步走入,抱拳行礼。
魁悟至极的身影几乎塞满了门口,也挡住了夕阳的馀晖。
“你挡光了。”
七长老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透着生冷和拒人千里之外。
“这群下人没有一个做事靠谱的,早就跟他们说过换个门楣,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老子是什么体型,没点逼数吗?“
莫三儿退后一步,让出光亮,骂骂咧咧了一通,露出歉意:“七长老,这厅里忒憋屈,我带你去莫府新建的花园逛逛。”
七长老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意外之色。
虽然来之前就听闻莫三儿的性子粗犷霸道,出身也不怎么好,说话比较粗俗,但是初次见面便是敢当着她的面这般说话,还是让她想不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莫三儿少了对上位者的敬畏。
这人的性子,无法无天!
“带路吧。”
她迈步向前。
仅一步,便是来到了莫三儿身前。
好身法!
莫三儿瞳孔微缩。
武学亦分等级,从不入流的庄稼把式,到下乘武学、中乘武学、上乘武学,其中上乘武学是他最近这段时日刚刚接触到的,也是奉元府各大豪门的底蕴之一。
而眼下这位七长老施展的身法,恐怕是传说中的绝世武学。
不愧是七玄门长老!
莫府花园。
是莫小芸按照莫三儿的构想和设计弄出来的,占地颇广,有花草树木,有清泉游鱼,有飞鸟有假山有凉亭。
分布合理。
曲径通幽。
别有一番景色。
“没想到个刽子的府内,竟有如此雅致。”
七长老说道:“你倒是会享受。”
“嘿。”
莫三儿咧嘴一笑,道:“以前没钱的时候去过那些大户人家,看到他们家中花园,羡慕得紧。现在有钱了,自然也要弄个花园。”
“逛不逛不要紧,必须要有!”
“你倒是实诚。”
七长老点头,问道:“刽子这个当,这么挣钱吗?”
“挣不挣钱,那要看谁来干。”
“我干,那就挣钱。“
“且,不会触犯晋律法!压榨贫苦百姓!”
莫三儿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强大自信,使得七长老都是被感染,不由得点了点头。
“只是这景色,看多了也就那样。”莫三儿不知道七长老喜好,不过却知道这女人啊,多数都喜欢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我打算一个月换一批花草,换换心情。”
他开口说道:“再养点猫猫狗狗。”
“猫狗?”
七长老更意外了。
莫三儿这个大老粗,会喜欢猫狗?
“唧唧唧。”
这时,齐宝从一旁的桃树上一跃而下,来到了莫三儿的肩头,还朝着另一只猴子招了招手,拍了拍莫三儿的另一个宽厚的肩头。
只是。
另一只猴子还对莫三儿比较陌生,不敢上前,畏畏缩缩,犹尤豫豫。
见状,七长老立马信了。
对这些动物来说,莫三儿的亲和力这么强吗?
说话间。
“七长老。”
“请。”
两人来到了花园里的凉亭,这里的位置比较高,还比较通风,拾阶而上后,能俯视花园大部分景色,还很凉爽。
而七长老的注意力则是被凉亭里贴着的诗词歌赋、对联所吸引:
小亭新筑藕花边,为爱陂塘五月天。最好一番风雨过,琼珠无数落清泉。
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到凉亭坐坐;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漫将笑语谈谈。
“好诗!”
“好对!”
七长老越看越是着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变得空灵了起来,哪还有初时的沙哑?
“?”
莫三儿眉头一动,立马意识到这才是七长老本来的声音:倒是忘了,这女人除了花草动物,也爱诗词歌赋。,很快。
七老来到了个没有下联的对前,喃喃语道:“松影杯皆剑戟——
这幅对子,莫三儿只记得上联,索性就放在这里,让有缘人对下联,没曾想此刻却难住了七长老。
“我他娘的真是给自己找罪受。,莫三儿也不好贸然打断七长老,只能静自等待。
好在。
邢鸢赶来。
惊醒了七长老。
“邢鸢,见过七长老。”
抱拳鞠躬,邢鸢恭躬敬敬地行了一礼,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恩。
3
七长老点了点头,声音再次变得沙哑,道:“上来吧。”
莫三儿目光一动,意识到邢鸢是七长老喊过来的,他冲着邢鸢喊了声:“师父。”
邢鸢点头回应。
七长老望向莫三,问道:“莫三,没想到你还是个思细腻,有才华之!”
“不不不!这些都是我收录的,别人的诗词对联。“
莫三儿喜欢诗词对联,却不会去剽窃。
“恩。”
七长老点头,这才觉得正常,即便如此依旧有些意外,没想到莫三儿这样的大老粗,竞然还有跟她相近的品味。
这,彻底颠复了莫三儿在她心中的形象。
“七长老,您找我——”
邢鸢语气中透着询问。
现如今,血渊司很是忙碌,尤其是她这些日子负责邪祟相关的事情后,整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八爷去血渊司的时候,她刚巧处理完一件跟骨菩萨有关的邪祟事件,是的,骨菩萨入了城!
又盯上了一人!
七长老也看出来了邢鸢眉宇间透露出来的疲惫,猜到了什么,也不废话,拿出三副大药和一枚玄黑色的腰牌,递了过去。
“你帮七玄门找到了莫三儿这样的天才,理应获得奖励,其中一份大药是门内给的,还有一份大药是本长老给的。”
“本长老感谢你帮忙发掘了七箭这脉的天才!”
“最后一份大药是初入内门的优秀弟子才会有的,本长老也帮你争取来了。”
她一一介绍,甚是详细和耐心:“至于腰牌,只要你踏入武道四品,成为七玄门内门弟子,都会收到。”
“多谢七长老!”
邢鸢大喜。
按照正常进度,她得到一份大药的时间间隔至少是半年多,眼下却一下子得到了三副!
更何况,七玄门给予的大药,药效普遍好于市面上的大药。
还有就是,什么叫优秀弟子?
按照七玄门的说法,就是天赋不错,底子干净!
可,天赋好不好,这完全是七玄门说了算的,多少比自己天赋还高的初入七玄门的弟子,都没有被评为优秀’弟子!
甚至有人被评为“优秀’弟子,却没有收到大药!
大药去哪了?
不得而知。
有人闹了,却杳无音信。
这世道,就是这样。
“恩。”
七长老点了点头,道:“忙去吧。”
“你的年岁不,境界稳固,有望踏入七品。”
“切莫因为世俗之事,耽搁了修炼。”
“是!”
邢鸢郑重抱拳应下。
“你修炼的七玄拳?”
“是。”
“有问题,可以问本长老。”
“多谢七长老!”
邢鸢心中大喜。
虽然七长老修炼的是七玄箭,但是实力到了七长老这个层次,高屋建瓴,依旧能够给出建议和指导。
所以,她才异常高兴。
自从师父和师兄弟被邪祟杀死后,她这些年全靠自己瞎琢磨。
“七长老,弟子现在就有问题,不知——”
“你说。”
“是!”
随后,邢鸢和七长老聊了起来。
莫三儿也是听得颇为认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听一听还是有些收获的。
很快。
邢鸢若有所思,当场演练七玄拳,七长老在旁指导。
不得不说,邢鸢那双大长腿,配合着干净利索的装扮和果断狠厉的拳锋,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片刻后。
就连莫三儿都看得出来,邢鸢的进步明显。
“没女人吧?”
“?”
莫三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七长老在跟自己说话。
此时的邢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当中,倒也不便打扰。
“没。”
莫三儿不知道七长老何意,可还是如实回答道:“有一个童养媳,不过我嫌她年岁有些小,从未碰过。”
“恩。”
七长老点头说道:“没女人好!男女之情只会影响你的修炼!切莫沉迷肉体欢愉!”
莫三儿:“——”
虽然七长老是好心,但是—咱俩啥关系?
上来就嘱咐这个,好吗?
想到七长老曾经的经历,想到七长老特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难听,他有些明悟,甚至特意扫了一眼七长老的脸部。
心中怀疑:这脸,是真的吗?
“去后院。”
“看看你的七玄箭进度。”
“是!”
莫三儿带路。
后院。
他简单拉伸了一下,开始弯弓搭箭,挨个演练七玄箭式。
上次关山之战,这把巨弓被莫三儿拉得有些狠了,虽然尚且能用,但是已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为了防止崩断,他刻意收了力。
全部掌握!”迅猛,狠厉。”
“不错,不错!不动血劲,单论破坏的情况下,本长老不如你。”
七长老异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是从莫三儿射箭的手法和细节上,看到了一丝曾经那位’弟子的影子。
“我肯定是想多了。,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她问道:“这副巨弓已经不适合你了吧?”
“恩。”
莫三儿道:“弟子已经托赵统领帮忙定制五千斤巨弓了。”
“五千斤?”
七长老眼前一亮,没想到莫三儿的气力如此恐怖,联想到传闻中的莫三儿的战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夸大其词。
“第五箭式还没修炼?”
“没。””
“恩。””
七长老了解完毕,对莫三儿异常满意,神色微微一正,刚想招揽莫三儿为弟子,随即想到之前那位弟子’。
最终还是决定再考察考察莫三的品性:“本长老初来乍到,尚未有住处—”
“七长老若不嫌弃,莫府随便住!”
莫三儿果断说道。
赤阳真人那个牛鼻子老道,随时可能前来,单靠八爷和他,根本不是对手,如果身边有七长老在,安全感会爆棚的。
“叼扰了。”
七长老点了点头。
莫三儿的眉头微微一皱,倒不是他不想接受对方的指导,相反他求之不得,只是—
按照他自己的训练计划,每日练箭的时间有限。
他不想乱了计划。
所以。
认真跟随七长老修炼了一会儿,在邢鸢前来告辞的时候,莫三儿以相送为由,停止了修炼。
府且前。
邢鸢盯着莫儿,认真道:“七长老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嫡传弟子了。”
“因为被弟子追求的事情?”
“呃,你脑都在想些什么?这不重要!”
邢鸢翻了翻白眼。
暗中的八爷眉头微微一动:邢鸢在血渊司当中,一直都很严肃,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其它神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是—在莫儿面前放松的缘故?,自从邢鸢不再守护莫甩儿后,一直在忙着处理各种邪祟事件。一旦发生邪祟的事件,她总是第一个冲去,一点不怕死。
也因此,整个血渊司都对这个姑娘的印象颇深。
“我的意思是:你可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争取让七长老收你为嫡传弟子!”
邢鸢说得很直白。
“?”
莫乳儿眉头一皱,问道:“师父,我成为七长老的嫡传弟子,那你呢?你算什么?”
“我?”邢鸢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妹了。”
七玄且,弟子之间的身份高低,看的是实力,并不是入且时间。
“师父。”
莫乳儿问道:“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
邢鸢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大药,道:“我能够收你为徒,已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随即想到了什么,她递给莫孔儿一副大药,道:“喏,拿着,算是我庆贺你踏入朴玉境巅峰的贺礼了。“
“师父,你这礼可够重的。“
莫甩儿摆了摆手,道:“我现在不需要,你才是最需要的。你赶紧修炼,踏入五品,否则就被我追万了。“
邢鸢眉头微皱。
莫甩儿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道:“师父,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客气了?等你踏入五品,弄到大药的莲度也会更低。”
“到时候你再送给我,我绝对不会拒绝。”
邢鸢想了想,最终点头,道:“下次,不准拒绝!”
“是!师父!”
莫邦儿笑了笑。
回到后院。
不等七长老说话,他便是主动说道:“七长老,你一路奔波,定然极为疲惫,好好休息休息一下。”
“另外,我已经跟小芸说了,今晚做点奉元府这边的特色。”
“不必客气。”
七长老明显不擅长人情往来,话立马变少了。
“这不是客气,这是应有的待客之道。”
莫孔儿招了招手,管家出现,道:“七长老,让管家带你四处逛逛,我这边还有点急事,不能陪您。“
“不必。”
七长老摇头,拒绝之意极为明显。
“那——”
莫三儿并不意外,道:“七长老你自己随便逛,莫府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
七长老点头。
莫甩儿告辞离去。
杨府。
“什么?把芊禾嫁给他,杨家武学任意选,每个月给他一副大药,你还给了他一副灵药,他竟然还要考虑考虑?”
杨家二长老,一个脾气火爆的强者,此时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
“对。”
杨家五长老点了点头。
“芊禾,咱不嫁了!”
“这狂到没边!真把自己当个物了!”
杨家长老猛地拍桌子,起身骂道:“本长老第个不同意!”
“莫觉得咱们杨家在求他不成?这要是同意了,我杨家脸面何存?”
“要我说,他就是穷乎富,不道东南西北了!”
“五长老,你当时就该拒绝他!给他脸了!我杨家什么时候这般低姿态过?”
杨家高层全都炸了锅,没有一个同意这且婚事的,甚至有人不想继续拉水莫甩儿。
“哼。”
杨芊禾气得不轻。
莫孔儿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本小姐愁嫁不成?本小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下嫁于你,结果你竟然还要考虑考虑?
当本小姐是什么了?
“爹。”
她看向力主这且亲事的父亲,问道:“这不是女儿不愿意嫁的,是莫儿他看不巧女儿我!”
杨家家主皱了皱眉,道:“他不是要考虑考虑吗?那就等他消息,之后再谈其它。”
他是真想抱外孙子!
莫甩儿和杨芊禾生出来的外孙子!
众人一愣。
“家主!”
杨家二长老不解地问道:“莫儿都骑在咱们头了,您还想着跟他联姻?”
“这其中牵扯甚大,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以后你们就懂了。”
“散了吧。”
杨家家主摆了摆手,起身离去,留下愤愤不平又有些懵逼的众人。
这莫三儿真有那么重要?
莲不成他背后的支持者不仅仅是指挥工大人?
杨芊禾一向聪慧,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商,此时隐隐间有了猜测,可——想到“考虑考虑’这四个字,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莫儿!”
本小姐等着你来求我!,她气呼呼地起身离去。
王府。
密室。
王家家主和王家四长老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放着一封从信,隐约可见落款处空空如也。
“老四,你怎么看?”
王家家主紧皱着眉头,双眼泛着血丝,他已经五天五夜没睡了,整个人都显得憔瘁、
颓然。
“哥。”王家四长老开口问道:“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
“有。”
“要么灰溜溜地离开奉元府城,要么成为桌的菜品,被各方分食。”
“你想选哪个?”
王家四长老碑默了。
“如果不是王泉闹了这么一出,王家还能支撑一些时日,静等时局变幻。”
“说不定还能寻觅线机。”
王家家主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回踱步。
因为王泉的事,大长老乃至那一脉都是被清理,上得王家元气大伤,再加王家这些年的家底被掏干净了。
四皇子这才看不王家。
放弃了王家。
“要不——”
王家四长老尤豫了下,道:“试着再拉下莫儿?”
“他?”
“不是说了吗?”
“如果在四殿下明缝拒绝咱们王家之前拉水莫儿,也许还有机会,现在已经晚了。”
王家家主摇了摇头。
“大哥。”
“杨家为了拉莫,不仅要将杨禾嫁给莫,还—”
王家四长老将杨家开的条件一一讲述。
王家家主意外不已,问道:“你的意思是,杨家之所以如此看重莫三儿,多半是因为莫三儿还有其它秘密?“
“如果成功拉莫,说不定能帮到咱们?”
“对。”
王家四长老点头,猜测道:“我估摸着,杨家看重莫三儿的原因可能是莫三儿会被七玄门七长老收为嫡传弟子。
9
王家家主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还是摇头。
“大哥,何故摇头?”
“老四!现在的王家,凭什么拉水莫儿?”
“这——”
“莫儿能以一己之力爬到现如今的位置,成为奉元府城的风云人物,必不简单!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不可能站在咱们这边的。“
“我们王家还有什么?”
王家四长老再度碑默,深深的无力感袭心头。
十数息后。
来回踱步的王家家主突然止步,目露坚定之色,望着桌上的从信,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