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编愤怒到极致。
他简直难以想象,世上竟会有如此无耻之辈,简直看得人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文章里的恶霸和县太爷拖出来暴打一顿。
还有那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他怎么敢,怎么敢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当续弦。
从未接触过情绪爆发流文章的李主编,看到这里,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涨,怎么都止不住,不断大骂恶霸,县太爷,以及老地主的无耻。
“李主编,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赵延见李主编发火,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只是看个稿件,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
“来,喝杯水,消消气,消消气!”
说话的同时,赵延不忘给李主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李主编却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然后将手里的稿件递给赵延。
“你看看这个。”
“行,我看看。”
赵延笑着接过稿件,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文章才能让李主编如此失态。
一入眼,就是排排整齐的钢笔字。
这字不能说有多好,却也干净整齐,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这字不错啊!”
赵延看着手中的稿件,忍不住称赞一声。
“看内容。”
李主编瞪了赵延一眼,让他别废话,赶紧看内容。
赵延放下杯子,一行行的认真看起来,一共十几页纸,洋洋洒洒也不过几千字,但赵延却是越看越沉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姥姥的,这天下竟然还有这般无耻之事。”
都不等看完所有内容,赵延就气的脸色通红,双眼中充斥着滔天怒火。
一边骂,一边看。
看到最后更是连周树这个作者都骂了进去:“后面呢,这作者怎么就写了一章,下面怎么没有了,来喜的姐姐到底出嫁了没?”
一旁的李主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看向赵延问道:“你觉得这篇文章怎么样?”
赵延深吸一口道:“虽然有些愤怒,但不得不承认这文章写的是真好,明明没有太多的入微描写,却能短短几句话就挑起人心底的情绪。”
“说实话,我们这些当编辑的,什么文章没有看过,里面的人物遭遇比来喜一家凄惨的彼彼皆是,但为何就没能引起我们共鸣呢?”
“甚至如今的北平城中,很多人活的还不如来喜一家呢,我们不是同样没有太大感触吗?”
“这就是好文章的魅力啊!”
冷静下来的赵延,满是佩服道。
李主编也是赞叹道:“的确是难得好文章,尤其是这种写作手法,跟传统文章有着极大不同,不是让人看过之后感觉到压抑沉闷,而是直接引导人的情绪爆发。”
“我有预感,这一次咱们平明日报捡到宝了,你让小王将明天的报纸留出一栏。”
李主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安排道:“另外,我看了下投稿地址就在北平,还有附带一组电话号码,稍后打个电话约下时间,咱们一起去拜访下这位树人先生。”
树人,也就是周树给自己的笔名。
他给自己起这么一个笔名,除了某些恶趣味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以笔名明志。
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为了源力,他这一世跟教育杠上了。
赵延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没有人比他们这些编辑更清楚一个好作者的重要性。
在这个年代,一个好的作者完全可以撑起一家大型报社,甚至能在文化,政治,民生等领域拥有巨大影响力。
很显然。
在赵延和李主编眼里,这位树人先生就有成为一个好作者的潜力,值得他们亲自登门拜访。
……
下午!
李主编和赵延拎着一盒糕点来到南锣鼓巷65号。
“看来这位树人先生的家庭条件很不错啊,就不知道是怎么写出《民国最后一个太监》这种文章,将底层百姓生活刻画的入木三分了。”
李主编看着眼前的大宅院,有些诧异道。
赵延闻言有些猜测:“或许,这位树人先生是白手起家,少时有经历过贫苦。”
“也许吧!”
李主编不置可否道。
说话间,他敲响周府宅院的大门。
“你们找谁?”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门房,有些警剔的看着李主编两人。
“请问这里是树人先生家里吗?”
李主编礼貌问道,末了还不忘解释一句:“我们上午有跟先生约好前来拜访,还望老人家能代为通传一下。”
“你们是平明日报的人?”
门房老吴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热情道:“我家先生先前就有交代说下午会有两个平明日报的朋友拜访,应该是你们吧?”
“没错,就是我们。”
李主编有些高兴说道。
人与人冷暖,其实都在小节里。
这位树人先生能提前给下人交代这番话,显然是将他们两人的拜访放在了心里,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自然李主编感动。
“两位客人请进,我家先生早就已经等侯多时。”
老吴一脸热情,领着李主编两人进入周府。
此时,周树正在奋笔疾书,创作自己穿越后的第二部作品《救出孔夫子》。
这部作品以一具孔子泥塑为视角,着重讲述了儒学在过去的两千多年岁月里,是如何一步步从圣贤学说变成封建毒瘤的。
泥塑中的灵魂在哭泣,而泥塑外的圣人子孙则是在一次次的改朝换代中狂欢。
正所谓:至圣贤师孔夫子,世修降表衍圣公。
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铁骨铮铮衍圣公,世修降表劝人忠。
周树几乎可以想象。
在这新旧文学不断碰撞的时代里,自己这部作品一旦发表,将会引发何等轰动,而自己也将在这一场碰撞中一举成名。
说白了,这部作品他就是在碰瓷,踩着儒家和孔家的名声成名,让自己在新时代的文坛中获得巨大名望和影响力。
前世的历史中。
民国时期的新旧文化骂战持续了十多年,直到第二次北伐结束,骂战才结束,期间不知诞生了多少大文豪。
如今才民国九年,距离第二次北伐开始还有着七年时间,正是新旧文化碰撞最激烈的时候。
周树表示,和尚摸得,我也摸得。
他也要踩着旧文化的尸骸,铺就自己的文豪之路。
想到这里,周树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来:“我是不是也要办一家报社,开个印刷厂?”
没别的原因。
就为了以后骂人的时候,不会被人卡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