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县试(1 / 1)

王夫人原听到这话,脸上忙堆起笑来奉承:“老太太看人再不会错的。听您这么一分说,我心里也敞亮了。看来他们三个,这回倒是真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了。”

贾母只似笑非笑地将她一眼,目光在自家儿媳脸上轻轻一扫就收了回来。

老太太口中语气虽仍似家常闲话般平和,那字底弦外之音着实令人心惊。

“宝玉自然是我的心尖肉,咱们府上的未来指望。可芸哥儿,他身上也流着贾家的血。往后……你行事呢,也须多存一份顾忌,莫要再做那些眼皮子浅的蠢事。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万一他日真发达了呢?你当如何自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在王夫人耳边惊雷般炸响。

她心头猛地一跳,捧着茶盏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

难道……难道老太太已经知道半年前那档子事了?是她让周瑞家的去衙门打点,把贾芸挨打的事给压了下去……

王夫人强压住心里的慌张,脸上依旧还是那副恭顺模样,连声点头应道:“老太太教导的是,媳妇记住了。”

窗外的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荣庆堂里还是一派祥和安宁,只是那袅袅升起的茶烟里,好象也掺进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说来也是极好的,这次县试,贾兰和宝玉竟也要跟贾芸一起去试试。

尤其是贾兰,才六岁大。

原本家里只觉得他年纪太小,没打算让他去。可见芸哥儿这么用功,小小人儿竟也受了鼓舞,奶声奶气却却一本正经地要去考上一考,众人见其志可嘉也就允了。

这可喜坏了贾政,三个读书种子一起考,这可是贾府头一次出现这般场景。于是他也忙不迭地亲自督促检查三人的报名事宜。

按照大汉科举县试的规矩,考前一个月,县署便贴出了考期告示。

贾府自然早有准备,管家林之孝亲自陪着贾芸和宝玉和贾兰,前往县署礼房报了名,填写了“亲供”(履历)。

后头又寻了另外三名本县童生,具了“五童互结保单”,约定五人连坐,一人作弊,五人同罪。

这“互结”不难,难的是“具结”,需得请本县有廪生(由政府供给膳食的生员)功名的人作保。

贾兰自不必说,林守中怎么可能不帮衬点自家外孙呢?

贾芸这边倒是也没怎么张罗,林守中也是很快便喊动了一位老成廪生给其作保。

倒是宝玉那边,因他素日厌烦经济文章,臭声在外。因此倒是颇费了周章,最后还是贾政动用关系,才勉强请动一位。

到了考试前一日的卯时,荣国府门前车马簇簇,端的是热闹非凡。

贾母身后跟着一大票人亲自送行到二门上,她先是拉着宝玉的手千叮万嘱:“我的儿,进了场子莫要心慌,仔细着些。吃食都给你备好了,若身子不爽利,立刻禀告考官出来,切莫强撑……”

絮絮叨叨间满是怜爱。

贾芸也是许久未见宝玉,今日这一瞧见,倒真的多了几分男子气慨。

难道自己这只蝴蝶起作用了?

老太太说罢,又弯下腰慈爱地摸了摸贾兰的头,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点大就有这般志气!进了场子别怕,只当是换个地方写字背书,老祖宗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老太太言语间对宝玉身体的担忧远胜学问,而对贾兰则是纯粹的鼓励与嘉许。

王夫人见状更是红了眼圈,不住地念着佛经,倒象宝玉不是去考试,而是去辽东干仗似的。

一旁的李纨触景生情之下,也是紧紧也是牵着贾兰的小手。她望着儿子稚嫩的侧脸,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期盼———倒是又想起来早逝的亡夫了

然而,当李纨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装作一本正经的贾芸时,那抹激动迅速化为一丝复杂难言。

她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宝玉和贾母身上时,飞快地用眼睛狠狠剜了贾芸一眼,心里暗啐道:“都是个登徒子装什么人样!”

贾芸的母亲卜氏今日特许也来了。

可她只远远站着,望着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担忧。或是因身份低微,她只是红着眼,却不敢像王夫人那样上前细细嘱咐。

那怯生生模样儿,让贾芸心里一阵阵发酸。

贾政倒是没多话,只肃然对三人道:“尽心竭力,莫负皇恩,莫坠家声。”

贾赦则在一旁打着哈哈:“好好考!考中了,大伯重重有赏!”

就在这样一片期待与关切的各异心思中,贾芸、宝玉与那小小年纪的贾兰提着考篮坐上了去考场的马车。

神京是大汉京师,下辖了顺天和长安二县。

而此番顺天的县试,考场设在了座北朝南且气象森严的顺天县学旁。

最南边是东西辕门,围着木栅栏。栅栏内是一大片空地,此刻已挤满了等待入场的学子和送考之人。

空地北面,便是那扇像征着鲤鱼跃龙门的“龙门”。

灯笼火把将龙门照得通亮,衙役们高声维持着秩序。

终于,只听得三声鼓响,县官大人在随从簇拥下,坐到了龙门内大厅的西间面东而坐。

先是本县儒学署的教官上前向县官一揖,肃立其后。接着,便是各位作保的廪生依次上前揖见,分立两旁监视,这叫“拱保”,以示公正。

然后,便是紧张的点名入场环节。学子们按预先分好的排,每排五十人,由衙役举着糊纸灯牌引导,依次行至龙门下。

点名官声音洪亮,唱名之声在清晨的寒风中格外清淅。

“贾玑!”

宝玉连忙应声:“到!”

点名官接着唱:“廪生李光地保!”

只见立于考官旁的一位廪生立刻应声:“廪生李光地保!”

这便是“唱保”,确认保人无误。

宝玉接了卷子,按号寻座去了。

“贾芸!”

贾芸深吸一口气,沉稳应道:“到!”

“廪生张成禄保!”

“廪生张成禄保!”另一位廪生高声应答。

贾芸随着熙攘的人流缓缓前行,穿过戒备森严的仪门,眼前壑然开朗——这便是县试的考场了。

只见偌大的庭院内,整齐排列着数百间号舍,远远望去尤如一座由木板搭建的迷宫。

这些号舍极其简陋,三面以薄木板围挡,仅容一人转身。此时天光尚未大亮,衙役手持名册,挨个唱名,引领考生各归其位。

他被带到西北角的一间号舍。

此处分外僻静,恰在院墙背阴处,虽少了些日晒,却多了几分寒意。

贾芸不以为意,反倒觉得这正是个能静心答卷的好去处。

他仔细打量这方寸之地:一块尺许宽的木板充作桌案,下方另有一块稍窄的木板权当坐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正当他准备整理考篮时,两名身着皂衣的“搜子”已至跟前。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道:“按例搜查。”

说罢便将他的考篮接过,另一人则在他周身仔细摸索。

笔墨纸砚被一一查验,那方端砚被拿起轻叩,确认其中无夹层;一叠素纸被逐张翻检;就连那几块千层糕也被掰开细看,确认没有夹带。

搜子手法娴熟利落,不过片刻便查验完毕,朝他点了点头:“入座罢。”

贾芸刚在号舍中坐定,便闻云板三响,清脆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顿时,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考场彻底安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有人擅自起身,便要按作弊论处了。

抬眼望去,只见众考生或正襟危坐,或埋头整理文具,个个神情肃然。

这时,一位身着七品官服的官员在衙役簇拥下登上大堂。

贾芸认得,这便是此次县试的主考官——徐知县。

只听他朗声道:“尔等既入此门,当恪守场规。若有人心存侥幸,行那移席、换卷、丢纸、说话、顾盼之事,一经发现,立即枷号示众,永不许应试!”

训话完毕,考试正式开始。

三名书吏各持贴有考题的木板,沿着甬道缓步而行。

贾芸凝神细看,第一块木板上写着四书题:“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他心中微动。

这题目看似平实,实则暗藏机锋,最是考验考生的见识与胸襟。

第二块木板展示的是五经题,分别出自《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经,考生需择本经作答。

贾芸主攻《诗经》,见题目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心下不禁暗喜————这正是他潜心研习过的篇章。

第三块木板上则是五言六韵试帖诗题:“春风又绿江南岸”。

题目要求严格遵循格律,且不得犯庙讳、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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