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贾芸给姑娘们讲完了《射雕英雄传》里黄蓉巧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段子,在一片意犹未尽的赞叹声中宣布散学。
他正收拾书案,却见薛宝钗并未立刻离去,而是款步走近。
“小先生留步。”宝钗声音温和,“再过些时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不知小先生届时可有礼物?”
小女儿家家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却又显得分寸得宜,不显唐突。
贾芸一愣,他确实从未想过要单独给哪位姑娘准备生辰礼物。
但宝钗既然主动提起,他若直接拒绝未免太不识趣,也姑负了人家平日里对他教程的尊重。
贾芸略一沉吟,便笑道:“宝姑娘生辰,自然是要恭贺的。只是仓促之间,还未想好备什么薄礼,望姑娘莫要嫌弃,容我思量一二。”
宝钗见他应承,眼中笑意深了些:“小先生有心便好,不拘什么,都是一份心意。”
说罢,便施施然带着莺儿离开了。
贾芸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送什么好?既不能太贵重惹人闲话,也不能太寻常显得敷衍。
忽然,贾芸灵光一现,想起了《红楼梦》里似乎提到过一种类似麻将的“斗牌”戏,只是规则简陋,远不如后世的麻将风行。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为何不把真正的麻将“发明”出来?这不仅是件新奇有趣的礼物,更可能是一条生财之道!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若能做出麻将,不仅可以作为礼物,更可以借此开设专门的棋牌室,甚至与酒楼结合!
这时代娱乐匮乏,这种易于上手又蕴含策略与运气的游戏,一旦推广开来必然风靡。而且,若能严格管理,将男女局域彻底分开。
男人走前门在一楼,女人走后门在二楼,互不见面,也未必不能堵住那些卫道士的嘴。
这个想法让贾芸兴奋不已,而要实现它,第一步就是需要激活资金和一个有能力的合作者。
整个贾府,乃至他认识的人里,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王熙凤!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下了学便径直往王熙凤的院里去。
贾芸知道这个时辰,琏二爷多半不在,正是说话的机会。
到了院门口,恰逢一个小丫鬟出来,见是他便进去通传。
不多时,平儿掀帘出来,脸上神色有些微妙,低声道:“芸哥儿怎么这时候来了?奶奶在屋里呢,你……进去吧。”
她语气里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贾芸点头掀帘走进堂屋。
只见王熙凤正歪在临窗的炕上。她身子微微侧着,那夏绫罗衫子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胸前更是颤颤巍巍鼓囊囊的,竟让贾芸无端想起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皮子细腻,透着暖意。
她手里拿着个帐本,看她神色却似乎并没看进去。
见贾芸进来,她才抬起眼。只是目光与他接触的瞬间,明显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尴尬。
随即凤姐儿又强自镇定下来,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精明厉害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终究不如往日那般自然。
“哟,芸哥儿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可是姑娘们学业上有什么事儿?”王熙凤放下帐本,语气尽量平淡,却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贾芸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压下心头那点因上次意外而产生的涟漪,开门见山。
“给二奶奶请安。今日来,并非为学堂之事,是侄儿有个想头,觉得或可为府里,也为二奶奶添些进益,特来禀报。”
“哦?什么想头?说来听听。”王熙凤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身体却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贾芸便将麻将的构想仔细说了,从制作到玩法,再到与酒楼结合开设棋牌室的运营模式,尤其强调了严格的男女分区管理。
“二奶奶您想,这玩意儿一旦做出来,定然新奇有趣,能吸引不少达官贵人、内眷女史。咱们开的不仅是酒楼棋牌室,更是一个能听到各处消息、结交人脉的……会所,对,就是会所!
咱们府上如今看着风光,可真正的靠山在哪里?那些所谓的世交旧故,只怕巴不得咱们早点儿倒了,好分润好处呢!若能借此经营起自己的关系网,岂不是比仰人鼻息强得多?”
王熙凤起初听得漫不经心,尤其是听到“麻将”、“棋牌”这些词,只觉得是玩物丧志,更因面对着贾芸心神不宁,根本不信这能赚钱。
但听到后面“会所”、“情报站”、“经营关系网”这几个词,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执掌中馈,岂会不知贾府如今外强中干、危机四伏的处境?老爷们指望不上,宫里的大姑娘元春又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喜讯,若真能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又能广纳消息、暗结人脉的地方……
琏二奶奶心动了!彻底心动了!
凤姐儿坐直了身子,之前的尴尬暂且抛到了一边:“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只是这麻将,真如你所说那般有趣?空口无凭。”
贾芸见她意动,心中一喜忙道:“二奶奶若不信,侄儿可以先做一副出来,请您和府里的姐妹们先玩玩看,若觉得好,咱们再议后续。”
“恩,”王熙凤沉吟着点头,“那你便先做一副出来瞧瞧吧。”
贾芸立刻打蛇随棍上,面露难色:“二奶奶,这……制作此物需要些本钱,木料、雕刻、颜料……侄儿如今囊中羞涩,实在是……”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王熙凤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那饱满的胸脯又是轻轻一颤,倒是冲淡了不少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她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好你个芸哥儿!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是来打秋风了!老祖宗前儿不是才赏了你五十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
贾芸正色道:“回二奶奶,老祖宗赏的是读书进取的银子,侄儿不敢妄动,已让家母存入库中,以备不时之需和日后科考花费。这营生是营生,读书是读书,侄儿分得清。”
王熙凤听他这么说,倒是高看了他一眼,笑骂道:“偏你道理多!罢了罢了!”
她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平儿道:“平儿,去取二十两银子来给他。”
平儿应声去了。
屋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贾芸看着王熙凤侧脸那粉腻的线条,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嫣红饱满的唇瓣,那唇瓣因为方才的说话和轻笑而微微湿润。
他竟荒谬地想,这位琏二奶奶惯用上好的胭脂膏子,不知那丁香小舌是否也带着一股甜香?
贾芸又想起那日浴桶中的惊鸿一瞥,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他尤豫了一下,趁着平儿还没回来,压低声音说道:“二奶奶,那日……侄儿鲁莽,实在是对不住……”
王熙凤一听这话,脸颊“唰”地一下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又羞又恼的连忙打断他,连声音都有些变调:“破落户!胡说什么!哪……哪有什么对不住!早就忘了!不许再提!”
话是这么说,但凤姐儿此时眼神慌乱间却是小女儿态尽显,只是不敢看贾芸。
贾芸见她如此反应,心中了然。也知道她不愿再忆起那尴尬事,于是贾芸便从善如流,连忙点头:“是是是,二奶奶说得是,什么也没有,是侄儿糊涂了,记错了。”
可他话音刚落,王熙凤却还又是似娇似嗔地狠狠瞪了他一记。
那眼神水汪汪的,带着三分怒气,七分难以言喻的羞窘。
贾芸心下郁闷,这又是说错话了?
恰在这时,平儿拿着银子进来了。她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异样,尤其是奶奶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奶奶身上不爽利,月事来了所以心烦?
她也不敢多问,只是将银子递给贾芸。
贾芸接过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忙躬身道:“多谢二奶奶!侄儿定尽快将东西做出来!”
王熙凤此刻心乱如麻,只想他快点离开,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行了行了,知道了,快滚出去吧!看见你就来气!”
贾芸连忙告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凤姐院子。
平儿看着贾芸仓皇的背影,又看看兀自坐在炕上脸颊绯红且气息不匀的奶奶,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只能暗自猜测:奶奶这火气,来得可真莫明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