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的话带到了。
于是贾芸在家中温书,估摸着一个时辰将至,这才整理了一下衣着后朝着凤姐院中去。他心中也盘算着,二奶奶此时唤他,多半是为了明日进内书房教导姊妹们读书写字的事宜。
谁知贾芸刚进院子,便觉有些异样。
平日里虽不至喧闹,但也总有几个小丫鬟或婆子走动。此刻琏二奶奶的院子竟是空落落的不见人影。正疑惑间,只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从角门跑过。
贾芸忙叫住她:“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那小丫鬟急声道:“芸二爷还不知道?蓉二爷在外头吃酒,为了个粉头和人争风吃醋打起来,被人打了不说,回来又被珍老爷知道了,正动家法呢!大家都跑去前头看热闹了!”
说完,小丫鬟也不等贾芸再问,一溜烟跑了。
贾芸愣了一下,贾蓉这般胡闹也不是头一遭了。他下意识问:“那二奶奶呢?”
小丫鬟的声音远远传来:“二奶奶在屋里呢……”
贾芸心下莫名奇妙,却也没多想。既来了,他总要回个话的。
于是贾芸掀开堂屋的棉帘进去,一股温热湿润的水汽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甜香扑面而来,这让他脚步微顿。
这水汽……似乎比往常更浓重些。
“二奶奶?丰儿姐姐?”贾芸试探着唤了两声,但无人应答。
里间似乎有细微的水声?贾芸尤豫了一下,还是朝内室走去。可越是靠近卧房,那水汽混合着女子身上特有的暖香便越是浓郁。
贾芸轻轻掀开里间的软帘进去,只一眼便如遭雷击般的呆立当场,他那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到了头顶!
只见屋内烛光昏黄,一只硕大的柏木浴桶摆放在地中央弄得屋子水汽氤氲。而他的婶子,琏二奶奶王熙凤,竟斜倚在浴桶边缘阖着眼眸,似是睡着了!
两汪春水般的凤眸此刻紧闭着,长睫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
云鬓散乱着,几缕濡湿的青丝黏在光洁的额角和雪白的颈子上,更添几分慵懒媚态。她身子大半浸在水中,但水红抹胸儿被水浸透,紧紧贴着身子,几乎遮不住内里裹着的玲胧身段。
那鼓鼓囊囊的胸脯儿在水波微漾中若隐若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浑圆。
贾芸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股热流直冲鼻腔。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捂,指尖竟沾染上一抹鲜红!
竟是看得流了鼻血!
他脑中一片空白,既想看,又觉亵读,可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贾芸面前那半阖着的丹凤眼猛地睁开!凤姐儿眸中初时还带着惺忪睡意,待看清眼前站着个目定口呆的贾芸时,那眸子瞬间瞪圆。
王熙凤脑中“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芸哥儿竟如此色胆包天?青天白日就敢闯我洗浴之地!他把我当什么了?那等可以随意轻薄人尽可夫的女子吗?!”
她红唇翕动着,眼看那声“来人”就要脱口而出——
“奶奶!奶奶大事不好了!”门外突然传来丰儿急促的喊声和脚步声,已然快到了堂屋!
王熙凤到了嘴边的叱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心头又羞又急。
只是现在的情况,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若真让人瞧见,一个风韵正盛的婶娘,一个血气方刚的侄子,赤身相对在浴室……任谁也不会信他们是清白的!
从未有过的窘迫热浪‘腾’地涌上双颊,将那原本因沐浴蒸腾的粉润瞬间染成醉人的霞色!她看到贾芸还象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又气又急地怒道:“你倒是躲起来啊!”
贾芸猛然回神,这才仓惶四顾。
但这内室陈设虽多,但哪有什么稳妥的藏身之处?衣柜?床底?都藏不下他!
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王熙凤心一横,也顾不得许多。她咬着唇,那只沾着水珠的玉手猛地指向自己的浴桶,声音带着颤:“进来!快!”
贾芸眼睛瞪得溜圆,进去?
这……这不是倩女幽魂里才有的桥段?他拼命摇着头,进去了被人发现那就全完了!孤男寡女赤身待在浴桶里,怎么可能是清白的?
“你再不进来咱俩都得死!”王熙凤又急又怒,眼瞅着门帘就要被掀开。
贾芸把心一横,咬着牙蹑手蹑脚地跨进浴桶,沉入温热的水中。
而几乎在他沉入水中的同时,丰儿掀帘走了进来。
水下光线昏暗,贾芸虽是屏住呼吸,可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
他下意识地想挪动一下找寻换气空隙,手脚却不自觉地在有限空间里动了动。
手肘无意中蹭过一处极其柔软滑腻的所在,那触感惊得他浑身一僵,立刻意识到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顿时不敢再动分毫。
丰儿一眼就看到王熙凤脸色异样潮红,气息也有些急促,不禁关切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说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浴桶,水面上似乎还有些未平息的涟漪。
王熙凤强装镇定,但腮边红云却更深了。方才水下那一下意外的触碰,让她浑身一颤,一股陌生的酥麻感闪电般窜过脊梁。
编贝似的细齿轻轻咬了下柔软可怜的樱唇,她努力让声音平稳:“胡……胡说什么!我好的很!就是水热了些!”
天知道,她此刻心里正又羞又恼地埋怨:“这杀千刀的小祖宗!他是故意的吗?在水下……怎么……怎么到处乱碰!”
那陌生又强烈的混合着年轻男子气息的触感通过水流传来,竟让她心头一阵酸麻燥热,象有蚂蚁在骨头缝里爬,又酥又痒,偏生还得强忍着不能露出端倪。
丰儿将信将疑:“真的没事?我看您……”
“说事情!”王熙凤的气中依旧带着一丝吃痛的颤音,仿佛是因水下某处被人不小心碰到。
丰儿这才想起正事,忙道:“是蓉二爷!他在外面吃酒,为了个女人跟人争风打架,结果被对方带人打了,鼻青脸肿的!回来又被珍老爷撞见,正在前头祠堂动家法呢!”
王熙凤一听,心头那把因贾蓉的荒唐和眼前窘境交织的邪火‘腾’地烧得更旺!
她是在为秦可卿鸣不平!家里的女人不碰,尽去外面招惹些不干不净的!
凤姐儿怒火中烧,也顾不得水里还藏着个人了。她厉声对丰儿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丰儿总觉得今日奶奶格外奇怪:“要不我伺候您更衣?”
“不用!出去!”王熙凤语气斩钉截铁。
丰儿无奈,见她发怒倒也不敢多问,只得退了出去,
帘子刚一落下,贾芸再也憋不住气,“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王熙凤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恢复了清明的丹凤眼里情绪复杂,羞恼、气恨,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压着声音质问:“看完了?好看吗?”
贾芸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好看……”
王熙凤气得胸脯儿剧烈起伏,那鼓鼓囊囊的轮廓在水波中颤动,她咬牙道:“你……你这混帐!就是这样对你婶子的?龌龊!”
贾芸这才彻底清醒,慌忙解释:“二奶奶容禀!是您让侄儿一个时辰后来的!”
王熙凤一怔,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贾芸抹了把脸上的水:“申时正了。”
王熙凤暗骂一声,自己竟是沐浴时睡着,误了时辰!
她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脸颊依旧烧得如同点了浓胭脂,连耳垂都红得滴血,命令道:“转过去!我要起身!”
贾芸连忙闭眼转身,听着身后“哗啦”水响。
美人出浴的细微动静,以及布料摩擦玲胧身段的窸窣声传来,贾芸只觉得心痒难耐。方才所见那雪腻沟壑丰硕圆臀的影象在脑中挥之不去。
王熙凤赤着两只玉足踏上脚踏,散乱的乌发披在雪白的颈子后,一身皮肉极其丰腴滋润带着沐浴后的粉光。
她看着贾芸背对自己的身影,想起方才被他看了个精光,心头气恼无处发泄。她竟抬起一只白嫩的脚丫子,故意用那还沾着水珠的足底,不轻不重地踩在了贾芸的侧脸上!
贾芸浑身一僵,那温软滑腻的触感带着一丝凉意,却象火星般点燃了他脸上的皮肤。
王熙凤冷哼一声,迅速擦干身子后裹上衣裳,这才低声道:“柜子里最底下有套你琏二叔往日不常穿的旧衣,你换上从后院角门赶紧滚!今天没心思同你说话了!”
她再转过身来,柳眉倒竖,说话的语气也陡然转厉:“还有,今日之事,你若敢向外透漏半个字,仔细你的皮!趁早给我烂在肚子里,忘得一干二净!听见没有?!”
贾芸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多看。
他依照指引摸索着找到衣服,换下自己湿漉漉的衣袍,也顾不得合身与否,慌忙从窗户翻了出去。
贾芸心慌意乱之下只顾埋头疾走,却万万没想到,刚从凤姐院后绕出来,竟被角落里正要来送东西的珠大奶奶李纨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