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定了定神后,李愚之才放下铁片,拿起了那柄带鞘长剑。
剑鞘朴素无华,不过但当长剑出鞘三寸时,一股森寒之气立刻弥漫开来。
剑身如一泓秋水,但隐约可见数道暗红色的纹路,显然是饮过不少血。
“凡阶中品,好剑!”李愚之心中暗赞:“三叔公的佩剑早已老旧,此剑正合他用。”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本泛黄的册子上。
当看清封面上的字迹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一本封面上写着《灵蛇步》。
他快速翻看几页,便知道这是一种诡谲灵动的身法。
另一本则是《残影剑诀》。
粗略浏览,便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狠辣与决绝。剑招追求极致的速度与隐蔽,出剑如风,一击毙命,剑光过处,甚至能留下惑人眼目的残影。
这两种武学,品阶都与李家的镇族武学“开山掌”同级,属于凡阶中品。
但“开山掌”走的是刚猛厚重、以力破巧的路子,而这两门武学,却精于诡变、暗杀与速战,其精深奥妙之处,以及对实战,尤其是凶险搏杀中的辅助作用,远超“开山掌”!
这正是目前攻击手段相对单一的李家,所急需补充的短板!
压下心中的激动,他将注意力转向那四个小巧的瓷瓶。
每个瓷瓶下方,都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药守拙那略显潦草却清淅的字迹,标明了瓶内所盛何物。
对此,李愚之再次在心里面感激了一下药守拙,这才拿起纸条,看了起来。
第一个瓷瓶:回春丹,三颗。药性温和,能快速愈合外伤,补充气血。
第二个瓷瓶:血髓丸,两粒。专治内伤,对稳固受损经脉有奇效。
第三个瓷瓶:沸血丹,五颗。危急时刻服用,可短暂激发全身气血,令实力暴涨,但药效过后会陷入较长时间的虚弱状态,乃是搏命之选。
第四个瓷瓶:凝骨丹,仅有两颗。不仅能辅助修炼,更对冲击肉身境瓶颈有显著效果,珍贵异常!
“三部实用功法,四种对症丹药,还有这柄利剑和几十颗下品元石……”李愚之将所有的物品清点完毕,心情复杂难言:“若抛开此人身份不谈,这一波‘馈赠’,属实是在……送温暖啊!”
不过这份“遗产”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肉身境三重武者应有的身家,这也更坐实了此人“毒牙”杀手的身份。
只有这等亡命之徒,才会常备这些杀人、保命、暴发之物。
哎,一想到这里,李愚之也是有些头疼!
这刘家,还真是麻烦啊!
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先将族内人心安顿下来,才是正务。
他将桌上的物品小心收起,最后看了一眼那具杀手的尸体,眼神中已无半分波澜。
正如药守拙所言,物尽其用,这具尸体,正好沤肥!
……
祠堂前。
三河村村民,此刻正怀着忐忑、疑惑,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心情,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不过当众人看到祠堂前那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时,顿时也起了一阵明显的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是族长!”
“还有笃行族老!”
“他们出关了?”
“难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耕维等内核族人站在人群前列,心情同样紧张,他们是知道内情的,也知道今天这场集会的重要性。
等到族人基本到齐,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探寻和期待,集中在李愚之身上。
李愚之随即也是上前一步,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
接着他那清淅而沉稳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这几日,我虽在闭关,但族中发生的一切,族人间的每一句议论,每一分徨恐,我皆已知悉。”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下方不少人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我知道!”李愚之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知道,有族人在害怕!害怕外部的强敌,害怕刘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屠刀,害怕家族这艘船,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彻底倾复!”
他的话语,直接戳中了大多数人内心最深的恐惧,让许多人身体微颤。
“我也知道!”他继续道:“有族人在抱怨!抱怨此次整风太过严厉,抱怨风纪队执法严苛,不近人情!”
那些曾私下里发过劳骚的族人,更是脸色发白,手心冒汗。
“甚至!”李愚之声如惊雷:“还有人私下议论,说我李愚之年轻气盛,独断专行!说我和笃行族老意见相左,争执不下!说我们李家高层不和,李家……就要完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让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然而,李愚之的话锋却突然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带着反思:“你们害怕,有错吗?没错!外部的压力,真实存在!我们的敌人刘家,贪婪而强大,他们就象潜伏在暗处的恶狼,一直在虎视眈眈,等着我们露出破绽,便会扑上来,将我们李家的基业撕碎、吞并!”
“但是……”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与身旁的李笃行对视一眼。
李笃行微微颔首,踏前一步,接过了话语:“你们以为,我和族长之前的争执,是因为我们看不到这滔天的巨浪,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寒意吗?”
他自问自答,语气充满了感情:“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二人都清淅地看到了这灭顶之灾的逼近,都无比渴望保住我们世代传承的家族,都心系着在座每一位的生死存亡!我们才会产生争执!”
李笃行继续道,声音提高了些许:“族长主张严刑峻法,统一号令,是要将家族散乱的力量,如同五指握成拳头!是要集中我们所有能够集中的资源,去应对任何可能到来的冲击!此法或许严苛,或许不近人情,让诸位感到疲惫和束缚!但其初衷,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族人活下去!是为了让我们李家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让祖宗的祠堂,香火不绝!”
他替李愚之道出了推行严政的苦衷和初衷,让那些原本只感受到压力的族人,第一次开始思考这压力背后的深意。
“而老夫我,”李笃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目光扫过那些眼框开始发红的中年人和老者:“老夫我当时反对,并非不识大体,不顾家族存亡!老夫是怕啊!我怕在这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下,我们为了生存,丢掉了家族最宝贵的东西,人心!丢掉了族人之间数百年来相互扶持的温情!若一个家族,最终只剩下冷冰冰的规矩和无处不在的恐惧,即便我们侥幸撑过了此次危机,那活下来的,还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李家吗?”
这番话,情真意切,说到了无数族人的心坎里!
尤其是那些对“风纪队”和严苛族规感到极度不适的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与委屈涌上心头,鼻子发酸,眼框瞬间湿润了。
原来,笃行族老并非一味偏向族长,他懂他们的苦,理解他们的委屈!
李愚之此时适时地再次开口,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坦诚与反思:“闭关这几日,我与笃行叔皆在深刻反省。我承认,我之前的许多手段,过于刚猛,只考虑了如何应对外部的恶狼,却忽略了家族内部的疲惫与伤痛,忽略了诸位心中的徨恐与迷茫。在此,我向诸位致歉。”
话音落下,他对着族人,微微躬身。
这一举动,再次让族人们动容。
族长竟然当众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