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绕之后，两人来到了货栈深处一个相对完整的小房间。
当李季维熟练地挪开一个破旧的货架后，李愚之便看到后面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入口。
进入后，里面是一个不足方丈的狭小空间，似乎是货栈的密室，虽然简陋，但显然被简单收拾过，相对干净，也更为隐蔽。
李季维关上门，又从内部用一根木棍抵住，这才取出一盏小小的油灯点燃。
“二伯，您的伤势怎么样了？”灯光下，李愚之立刻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休养个把月就好了。”李季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李愚之也没有多言，直接从怀中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递了过去：“这是碧玉膏，外敷，对愈合伤口有奇效。这是百草丸，内服，专治内伤，二伯您务必按时使用。”
看着面前的两只瓷瓶，李季维眼框也有些微微发热，不过他也没有推辞，只是默默接过，然后紧紧的攥在了手心中。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闲谈，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愚之，对于家族打算在此地贩卖‘润玉生肌膏’和‘虎豹强肌散’之事，我这几天反复思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不过，在细说之前，我必须知道，这两样东西，效果究竟如何？与市面上同类型的药物相比，有何优势？”
李愚之也是精神一振，立刻沉声回答：“根据家中药师的描述和少数几位内核族人的亲身体验，这两种东西相比于同类型的修行药物来说，效果强出三成左右，药性也更为温和持久
“效果强出三成？！”李季维闻言，也是有些惊讶和欢喜：“好！太好了！若是如此，我的计划可行性就大大增加了！”
“还请二伯详述。”李愚之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问道。
“我在武安县的身份，想必父亲已经跟你提过。”李季维说道。
“恩。”李愚之点头。
此事李笃行确实说过，李季维当初来到武安县后，因为背负家族任务，加之毁容的脸，如何谋生，便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最终，他去了码头，凭借肉身境二重的修为和不怕吃苦的劲头，从最底层的力夫做起，逐渐成了一个小头目，勉强站稳了脚跟。
不过李愚之觉得，二伯可能也正是因为去码头，当了个普普通通的力夫，才能活到现在。
要是他去干打打杀杀的事情，或者参加帮会。
按照李家目前这运势，能活三个月，都是二伯命硬。
“我这些年在码头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其中有一个叫许天树的，外号许老三，是专门为金沙会做些牵线搭桥、倒卖物资、采购杂物的外围人员。”
“前些年，金沙会和黑水帮在码头火并，混乱中我无意间替他挡了一下，算是救过他一次，因此有些交情。”李季维缓缓说道：。
“我的想法是，由我出面，假装收了你好处费的中间人，牵线搭桥，让你以落魄家族人员的身份，直接与这许老三接触。由他去向金沙会兜售这些药物。”
他顿了顿，仔细解释道：“如此一来，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引荐人，后续无论成败，都与我牵扯不深。而且码头上这种牵线的事情很多，不会引起特别注意。只要你们接上头，后面具体怎么谈，成与不成，都由你直接与他，或者通过他与金沙会的人交涉，我便可以完全抽身，确保安全。”
李愚之听完，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计划大体可行，能最大限度保护二伯您的身份。不过，关于这个许老三，二伯能否再详细说说他的为人和行事风格？我们必须确保，他不会见财起意，或者转身就把我们卖给其他人，甚至黑吃黑。”
看到李愚之并未被自己的计划冲昏头脑，反而抓住了风险点，李季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他点头回答道：“你的顾虑很有道理。许老三此人，贪小利，惜命，有些小聪明，但缺乏大魄力和深厚背景。他深知金沙会的规矩，也明白自己能混下去，靠的就是‘懂事’和‘有用’。”
“若无足够利益驱动和绝对把握，他不太敢轻易得罪一个可能的、长期的‘财神爷’，更不敢擅自破坏金沙会的潜在交易，那会断了他的财路，甚至引来杀身之祸。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他的‘懂事’，必要的防备也不能少。”
听完李季维的话，李愚之这才缓缓点头。
人嘛，只要有弱点，那就好办。
怕的就是那些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要，实际上什么都要的人。
“二伯，”李愚之接着开口问道：“我对武安县的情况所知有限，这金沙会的实力究竟如何？与那黑水帮相比，孰强孰弱？”
家族如今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必须弄清楚每一处细节，权衡每一种可能，才能做出决定。
“你能想到这些，很好。”李季维开始详细解释道：“这武安县背靠青昭山脉，又有白沧江这条黄金水道连接凉州，商贸繁盛，利益巨大。金沙会和黑水帮，便是盘踞在这条水道上的两条地头蛇，但总的来说，金沙会的势力要大于黑水帮，”
“因为其背后，站着武安县第一大家族赵家。有赵家这棵大树遮阴，金沙会这些年也是顺风顺水，在争斗中大多占据上风。”
“但也正因如此，武安县的其他家族不愿坐视赵家凭借金沙会独吞江上利益，导致自家份额不断萎缩。于是，他们或明或暗地扶持黑水帮，让其与金沙会打擂台，彼此牵制。”
李季维将金沙会和黑水帮的利益纠葛以及背后的势力争斗等情况，详细地跟李愚之描述了起来。
“然而，”李季维低沉着继续说道：“赵家的大公子，武道天赋惊人，如今更是在凉州镇抚司任职，手握实权。这才是赵家真正的定海神针，也是其他家族虽有心压制，却始终不敢真正撕破脸皮的根本原因。”
李愚之在一旁默默听着，脑海中也在不断地发散，思索。
“正因如此，”李季维继续道：“我才选择从金沙会内部查找突破口。我的计划是，第一步，通过许老三，将我们的‘玉润生肌膏’和‘虎豹强肌散’送到金沙会负责采买的外堂管事手中。”
“以此药远超市面上寻常淬体膏散的效果，必能引起重视。届时，若族中能保证每月稳定提供批量货物，便有了与金沙会直接对话的资本，此乃第二步。”
“一旦与金沙会创建起稳定的销售渠道，我们便算是在这武安县初步扎下了根。若能借此机会，接触到赵家……”李季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哪怕只是外围人员，对我李家在此地立足，乃至家族生意的复苏，都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当然，这第三步尚属远景规划，需得将前两步走稳、走实，方能徐徐图之。”
他的计划环环相扣，既有眼前的务实，也有长远的眼光。显然，在武安县隐姓埋名的这些年，他并非虚度。
随着李季维话音落下，房间内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