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死寂与沉重的呼吸声交织。
“李族长,你们父子俩,可真是做了一手好买卖啊!”刘子烈戏谑地看着李愚之,接着说道:“老子前脚刚把田押给我们刘家,儿子后脚又来押一次?怎么,真当我们刘家是开善堂的,专给你们李家填窟窿?”
这颠倒黑白、杀人诛心之语,瞬间点燃了李家族人的悲愤。
几个李家子弟猛地向前踏出半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拼命。
李愚之却是抬起眼,无视了刘子烈的调侃,冷冷地说道:“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会做出最符合刘家利益的选择。是现在拼个两败俱伤,让旁人坐收渔利,还是等上半年,兵不血刃地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这个帐,不难算。不是吗?”
看着李愚之那深不见底的平静,刘子烈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这小子,是真有倚仗,还是在虚张声势?
刘家实力确实远胜李家,族长更是肉身境四重的高手。然而在对付李家这件事上,除非能一举将其彻底击溃,否则……
要知道,刘家的死对头,可不止李家一方。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手里这份契书的来历,若李家真的豁出去,抵死不认,甚至将事情闹大,引来刘家对头的关注,即便最后能拿下灵田,刘家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到头来,只怕得不偿失。
可按照李愚之的方案,半年后,无论李家能否交出那五百斤灵谷,刘家都立于不败之地。
要么是得到梦寐以求的灵田,要么是彻底耗干李家未来一代的修炼根基,让其再无翻身之日。
两样都稳赚不赔!
不过贪婪还是促使他再次试探起李愚之的底线,他伸出粗短的手指说道:“六百斤!少一斤,今天这事就没完!”
“五百斤。”李愚之斩钉截铁,分毫不让:“多一斤,我李家现在就跟你们玉石俱焚!”
随着李愚之的话音落下,刘子烈也是眉头一皱,紧紧地盯着他看了起来。
祠堂内的空气也仿佛被抽干,变得寂静而黏稠了起来。
半晌,刘子烈脸上那凶横的线条忽然松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好!好一个李族长!有胆色!我们刘家今天就当是结个善缘,吃点亏,依你!”
他做出选择,但言语间却还是不断地羞辱着李家人。
就这样,在族人们如同实质的、混合着愤怒、不解和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李愚之一步步走到案前,和刘子烈签下了这份屈辱的城下之盟。
“李族长,那就……半年后,我们再好好‘叙旧’。”刘子烈拿起墨迹未干的契书,得意地吹了吹,脸上也是毫不掩饰地狞笑道。
“不送。”李愚之背对着他,声音冰冷。
“哈哈!希望半年之后,李族长还能有今日这般‘硬气’!”
刘子烈话音落下后,轻篾地环视了一圈面色惨然或狰狞的李家族人,接着大手一挥,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祠堂之中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
“族长!为什么?!为什么要签这卖族之契?!”族老李慎行第一个冲上前,老泪纵横,声音嘶哑而绝望地吼道:“那是命根子啊!没了灵田,孩子们吃什么?拿什么修炼?我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族长,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族长!您糊涂啊!”
“我们宁愿跟他们拼了!死也死个痛快!”
“这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族长,您给我们个交代!”
这一刻,一声声不解与愤怒,一道道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李愚之。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哭泣或麻木的脸庞。
接着深吸一口气后,轻声说道:“与刘家的这份赌约,是我李愚之,一意孤行定下的!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若半年之后,李家因此倾复,灵田不保,我李愚之,第一个自裁于列祖列宗牌位之前,以此谢罪!”
这番掷地有声、近乎诅咒的誓言,让喧嚣的祠堂瞬间死寂。
看着他那不似伪作的神情,满腔的怒火也随之化作了更深的悲凉与无措。
族老李慎行象是被抽干了力气,跟跄后退一步,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解地说道:“族长……此刻并非追究罪责之时。只是……只是这契书一签,我们几乎是自绝于未来啊!半年,五百斤灵谷……这怎么可能?你这是把家族往绝路上逼啊!哎!”
“六叔公,三叔公,诸位叔伯兄弟,”李愚之看向两位族老,又环视众人,这才继续说道:“我李愚之,既为李家族长,命运便已与李家彻底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请相信我,我绝非自暴自弃,更非出卖家族!给我这半年时间,我必为李家,寻得一线生机!”
他也没有过多解释,毕竟任何承诺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可笑。
一直沉默的族老李笃行,此刻却迈步而出,沉声道:“够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族长既已做出决断,自有其不得已的考量与肩负!我等身为李氏族人,此刻更应同心协力,共渡难关,而非内讧,自乱阵脚!相信族长!都散了吧,安抚家小,修复门户,才是眼下当务之急!”
辈分最高、素来威严的李笃行发话,终究是压下了一片反对之声。
族人们心中纵然有不甘、愁苦,也只能压抑下来,用复杂的眼神最后看了李愚之一眼,然后陆续离开了祠堂。
待众人离去,李愚之这才看向李笃行,接着深深一揖,感激道:“三叔公,今日……多谢您。”
李笃行并未伸手搀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道:“老朽并非维护你个人,而是维护李家族长的权威,维护这摇摇欲坠的家族不至于即刻分崩离析。你既已继位,便当知,族长与族运气运相连,休戚与共。族在人在,族亡……你当知后果,万劫不复。”
听到这话,李愚之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当然明白。
族长与族运深度绑定,一旦族运彻底消散,族长首当其冲,轻则气运反噬,霉运缠身,诸事不顺;重则根基尽毁,当场殒命。
但是他已经站在悬崖边缘,无路可退了。
“三叔公,六叔公,”李愚之挺直身子,郑重保证道:“请你们放心,我李愚之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带领李家度过此劫!刘家之事,我已有初步计较,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慎行看着李愚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说道:“望你……好自为之,切莫……一错再错。”
随后,两位族老也离开祠堂,去收拾这残局,安抚人心。
偌大的祠堂,只剩下李愚之一人,面对着一排排沉默的祖宗牌位。
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感将他淹没。
他缓缓跌坐下,用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
屈辱、不甘、族人的质疑、未来的重压……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沉溺于情绪。
得想办法改变!
但从目前来看,唯一的希望,却是那个坑爹至极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