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前几日还被袁谭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的白玉,此刻已被他重重摔在地上,碎玉四溅。
此时距离他与审配、逢纪密会,不过才过去两日。
袁谭破贼的消息,就已传回了邺城!
当袁尚得知此事时,心中不由暗骂麹义:
真是废物!
你带的兵上山落草,居然只有这点本事?
先前那般耀武扬威,恐怕也只是侥幸!
他既气恼,又懊悔——早知这“麹贼”如此不堪一击,当初就该主动请缨,也好在军中树立威望。
这下倒好,全便宜了袁谭!
袁尚虽在心中咒骂不断,行动上却不敢怠慢,开始对邺城其他武将格外上心。
他深知,从政治角度而言,军事往往服务于政治。
但如果不掌握足够的武力,那政治也容易化为泡影。
王允就是最切实的案例!
掌握了大汉朝廷,政治上把董卓旧部判处死刑,结果被一朝推翻,人亡政熄。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袁尚当然不是蠢货,所以立马感到了危机。
同样收到消息的袁绍,也颇为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不成器的长子,竟能如此迅速地完成任务——旬月之间,便将屡次袭扰郡县的匪寇剿灭。
他清楚,这绝非易事。
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异样,几乎能直接感受到袁谭那压抑不住的野心。
但此时此刻,袁绍并不打算对袁谭采取什么行动。
并非他在袁尚与袁谭之间有所动摇,而是官渡一战后,他对曹操的军事优势已荡然无存!
那损失的十万大军,即便其中多是辅兵与农夫,想要重新征发也绝非易事。
因此,眼下他正需要袁谭的军事才能。
他不敢重用冀州本土将领,却不怕用自己儿子。
将袁谭放在青州,也是对曹操的一种军事牵制。
更何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是当世铁律!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信袁谭敢反抗。
待收拾完曹操、扫平南方、一统天下之后,多赐他些钱财美妇,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袁绍对此十分确信。
……
另一边,袁谭剿灭贼寇、向袁绍交差之后,便火速开拔,直入青州。
通常而言,战时行军每日不过几十里,需谨慎选择驻地,防备天气突变与敌军偷袭。
历史上所谓的“兵贵神速”,往往是以牺牲部队安全为代价换来的。
但此时不同——冀州境内最大的贼寇只剩蒙特内哥罗军,因此袁谭可以放开手脚全力进军,日行百里亦非难事。
他不愿在年节时分还与部队日夜兼程。
数千人的军团行进,寻常毛贼自然不敢靠近,一连数日倒也平安无事。
而袁谭亲自排兵布阵、安排巡防、处理军务,愈发得心应手。
待大军踏入青州地界,一群早已收到消息的人已列队相迎。
“使君,别来无恙乎?”为首的中年人策马上前,拱手一礼,声音洪亮中带着几分急切。
袁谭认得他——王修,字叔治,青州本地极有才干的官吏。
历史上,袁谭死后,曹操下令不准任何人收尸,并扬言“敢哭之者,戮及妻子”。
然而王修却不惧生死,坚持为故主收殓。
曹操被他的忠义所动,不仅应允,还特赦其罪。后来王修与其子皆官至二千石,显赫一时。
见到王修,袁谭心情颇为舒畅。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见到了自己的心腹下属,当浮一大白!
邺城里那些对自己暗戳戳的敌意,一直象一阵阴霾,压在袁谭的头上,此时,在这里,终于可以忽略不计了!
况且,史笔如铁,此人在另一时空便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今更应重用。
然而王修此来,并非只为迎接他回青州。
他勒马才一靠近,眉头紧锁,几次张口欲言,又强自压下,最终还是一咬牙,直言道:
“使君,年节将至,春耕在即,可青州境内……实在不太平,若不及早平定,恐误农时啊!”
若是从前那个不理政务、喜怒无常的袁谭,对于这种‘琐事’,向来是敬而远之。
但眼下自然不同。
作为青州刺史,实际上青州的掌控者。
袁谭自然要把青州当做自己的大本营,得用心经营才是。
“可有凶悍之辈?”袁谭问道。
“东莱管承,原为黄巾渠帅,麾下有流民三千馀户,盘踞海上,不时登岸劫掠……”
“无名之辈。”袁谭心道,随即想起一人,又问:“此人与管统可有关系?”
管氏在青州是大族,黄巾军中的管亥、名士管宁皆出自此地,不过同宗不同脉。
而管统是袁谭亲自提拔的太守,属心腹之一,亦为青州人。
“同宗而不同族,并无往来。”王修答道。
“那便好。只是这管承乃水寇,不易清剿,容我细想对策。”
“此外……泰山贼近来异常活跃。”
王修语气更急,“官渡相持期间,臧霸屡屡犯边,其众号称十万,又与曹操暗通,背靠兖、徐二州,极难应付啊!”
袁谭呼了口气,心中暗忖:青州自黄巾之乱后,便动荡不止。看来要想在此立足,刀兵之争在所难免。
终究是可怜此间百姓,永无安宁。
“泰山地处险要,乃青州南面门户,臧霸既占此地,便已有取死之道。”
王修听闻此话,愣了片刻。
今儿的袁谭格外不同,对他变得耐心了不说,口气也大的出奇。
好象弹指之间,虎踞泰山的臧霸,就能倾刻复灭一般。
“使君,臧霸非等闲之辈,青州屡受黄巾之苦,其人收敛残众,经营泰山,已有数载,决不能轻视。”
袁谭看了他一眼,道:“非我口出狂言,而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臧霸不除,青州永无宁日。”
来的路上,沮授早就和他有过交流,对臧霸用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使君如今得胜而归,全然不同了。”王修低声说了句。
“无他,官渡战后,心中有所感想罢了。”
“敢问使君,作何感想。”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修闻言,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
这番话若是传到邺城,足以被有心人扣上造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