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属东非的姆特瓦拉,赤道以南的这片土地上,热浪与尘土交织。一家名叫“幸运”的酒馆矗立在镇子的主街上,褪色的木质招牌在烈日下吱呀作响。来此落脚的淘金者面容粗犷,殖民官员则西装革履却汗流渎背,他们络绎不绝地推开那扇永远关不严实的大门。
酒馆里光线昏暗,却因此显得凉爽。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肖象一一一位戴着金一丝眼镜的美丽女土,她有着地中海人的深色头发,却配着北欧人才有的碧蓝眼晴。着:艾米莉亚·冯·威克汉姆女伯爵,酒馆创始人。
“新来的?”吧台后面,一个秃顶的德意志人正在擦拭酒杯,他是现任的酒馆经理,“盯着那幅画看的人都是新来的。”
“她她就是传说中的女伯爵?”一个年轻的测绘员结结巴巴地问。
“正是,”经理点点头,“不过女伯爵阁下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听说在内陆的种植园里做研究,一待就是几个月。”
这时,一个满脸胡茬的淘金者放下酒杯,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她可是世袭伯爵,第一代!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
“哼,”旁边的一个刚来的移民之以鼻,“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大事?八成是”
话音未落,整个酒馆突然安静下来。老顾客们都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朋友,”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兵慢悠悠地说,“在这里,可别乱说女伯爵的坏话。上个月有个比利时人也这么说,结果他的矿井第二天就塌了。”
“迷信!”那个移民不屑地说。
“是不是迷信另说,”经理擦着杯子,“但女伯爵确实是这一带的传奇。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橡胶种植园能这么繁荣吗?知道为什么奥属东非能跟英国人竞争吗?都是因为她。”
酒馆里又热闹起来,各种关于女伯爵的传说此起彼伏:
“听说她会说十种语言!”
“我听说是十二种!”
“她第一次来东非就找到了金矿!”
“那算什么,她买的每支股票都能翻倍!”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角落里传来了琴声。一个瘦削的吟游诗人拨动着他那把老旧的鲁特琴。
“诸位,诸位,”吟游诗人马尔科清了清嗓子,“与其道听途说,不如听我说说女伯爵的真实故事。我可是在维也纳亲耳听过宫廷里的传闻。”
酒馆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向了这个吟游诗人。经理给他倒了一杯最好的威士忌。
“这要从1860年说起,”马尔科喝了一口酒,开始了他的叙述,“一支环球科研舰队:”
1860年4月。
奥地利皇家科研舰队的旗舰“诺瓦拉号”已经在港口停泊了一个多月。表面上,他们在研究巴西的动植物,采集标本。但舰队中的一位年轻女性却有着不同的目标。
“赫尔曼教授,”一天早上,艾米莉亚找到了首席植物学家,“我想申请研究橡胶树,或者说橡胶树种子。”
老教授皱起眉头:“艾米莉亚小姐,您应该知道,巴西政府严禁任何人接触橡胶种子。这是他们的经济命脉。”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研究它,”艾米莉亚坚持道,“想想看,如果橡胶能在其他地方种植,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改变。”
与此同时,巴西方面也在密切关注着这支奥地利舰队。皇帝佩德罗二世亲自下令:“给他们最高规格的接待,同时注意保护好橡胶种子,我可不希望他们被偷。”
“陛下英明,”内务大臣说道,“我已经在所有种植园附近部署了军警。”
但他们都低估了艾米莉亚的决心和能力。
一个月后,在特兰科苏总督举办的舞会上,艾米莉亚遇到了改变她命运的人“请允许我自我介绍,”士向她鞠躬,“唐·卡洛斯·德·阿尔梅达,很荣幸认识您,施密特小姐。”
艾米莉亚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阿尔梅达先生,我听说过您的大名。您是这一带最大的种植园主。”
“那都是过眼云烟,”斯苦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种植园最近遇到了麻烦。一种奇怪的病害正在蔓延,如果不能解决,我可能会破产。”
艾米莉亚的眼睛亮了起来:“也许我能帮上忙。我对植物病理学颇有研究。”
“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斯激动地说,“请告诉我,我该如何报答您?”
艾米莉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那个大胆的请求:“我想要一些橡胶种子。”
“我知道,”艾米莉亚平静地说,“但请想想,橡胶拢断能持续多久?总有一天会被打破的。国人抢先,不如.:”
她没有说完,但唐:卡洛斯明白了她的意思。作为葡萄牙后裔,他对巴西政府并没有太多忠诚。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理想主义者,相信科学进步应该造福全人类。
好吧,我想跟艾米莉亚滚床单?!
吞了吞口水,最终财富和美色压倒了坐牢的害怕,他终于下定决心,“我能弄到十万颗种子。但必须绝对保密。”
交易定在舰队启程前的最后一晚。但就在当天下午,一个意外发生了。唐·
卡洛斯的一个工人因为待遇问题心怀不满,向当局告发了这个秘密交易。
巴西军警立即行动,包围了种植园。斯被捕,他派出去的管家拼死逃出,要去通知艾米莉亚。
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晚。热带特有的暴雨倾盆而下,雷电交加。艾米莉亚带着五十名水手在约定地点等待,每个人都裹着厚重的雨衣。
当浑身是血的管家出现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败露了。
舰队指挥官佩茨立即下令撤退:“我们必须马上回船!再晚就来不及了!”
但就在这时,艾米莉亚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不,”她坚定地说,“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放弃。”
“您疯了!”佩茨怒吼,“这会引发战争的!”
“战争?呵呵,奥地利不会惧怕跟巴西的战争。”
“您觉得皇帝陛下会为了您这位小姐,跟巴西开战???”
艾米莉亚觉得佩茨指挥官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开战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被抓了,巴西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她摘下兜帽,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指挥官,那十万颗种子就在仓库里。给我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信我!这是大家立功的好机会,百分之百,皇帝陛下会接见我们的!”
她转向其他人:“我不强求任何人跟随。愿意来的,跟我走。我保证,无论死活,任何人都会有优厚的待遇!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回船。
“为了帝国,为了皇帝。”
雷声轰鸣中,一个年轻的波希米亚水手第一个站出来:“我跟您走,小姐。
为了帝国!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军人。“
“行吧,干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舰队指挥官佩茨也咬咬牙,直接把科研舰队上的士兵全都集合在一块了,一共三百多个可以行动的士兵,毕竟还要逃跑,还要人操纵船只。
艾米莉亚带领的小队趁着夜色潜入种植园。仓库已经被军警包围,但防守并不严密一一他们没想到有人敢来硬抢。
利用雷声的掩护,水手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哨兵。但当他们撬开仓库大门时,还是惊动了里面的守卫。
“入侵者!”
枪声在雨夜中响起。艾米莉亚第一个冲进仓库,她手持左轮手枪,准确地击倒了两名守卫。
“快!种子在地下室!”
水手们冒着枪火搬运沉重的种子袋。外面,增援的军警越来越多。一名水手中弹倒下,另一个立即接替他的位置。
“坚持住!“艾米莉亚一边射击一边指挥,“再有十分钟就够了!”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脸颊,在她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鲜血混着雨水流下,但她连擦都没擦一下。
终于,最后一袋种子装上了马车。撤退的号角响起。
“走!都上车!”
马车在泥泞中疾驰,后面是愤怒的追兵。有几次,子弹就打在车厢上,木屑飞溅。一名水手用身体护住种子袋,结果背部中弹。
当他们终于冲到码头时,“诺瓦拉号”的汽笛长鸣,蒸汽机已经全速运转。
“快!快上船!”
就在最后一个人攀上舷梯时,巴西军队赶到了。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船体上叮当作响。
“开炮警告!”佩茨下令。
舰炮轰鸣,虽然只是对空发射,但足以震镊追兵。诺瓦拉号缓缓驶离泊位,
消失在风雨如晦的夜色中。
酒馆里一片沉默。
“后来呢?”终于有人问道。
“诺瓦拉号直接返回了的里雅斯特,”马尔科继续道,“消息传到维也纳,
整个帝国都震动了。约瑟夫皇帝陛下亲自到港口迎接。”
“当艾米莉亚走下梯时,脸上还带着那道伤疤。皇帝亲自扶着她,说:‘小姐,您为帝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在霍夫堡宫的金色大厅里,皇帝授予她金羊毛勋章一一整个帝国的最高荣誉。更破天荒的是,册封她为世袭女伯爵。
“不仅如此,皇帝还赏赐了她大笔财富,本土有三百公顷土地以及东非的五千公顷土地。那些种子被送到了帝国的各个殖民地,东非、东南亚:几年后,奥地利成了世界第三大橡胶生产国了。”
“好吧,事实上没那么夸张。”艾米莉亚女伯爵轻笑着摇了摇头,她身着一袭浅蓝色的丝绸长裙,坐在花园凉亭里。
她正在接待从本土来的奥利奇伯爵,这位伯爵可是带了一千多号人一块要来西南非殖民地,要开辟一个大事业的。两人面前摆着精致的银质茶具,冒着热气的红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桌上还有几份刚刚送达的来自维也纳的报纸和殖民地最新的地图。
奥利奇伯爵有些好奇地挑眉问道:“那真实情况是啥?”
艾米莉亚女伯爵压低了声音:“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利用科研标本的名义,
将几万颗橡胶树种子分类成其他普通植物的种子,然后悄悄运了进来。”她轻轻啜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没有什么美色交易,也没有收买士兵,更没有那些荒谬的传言中所说的冒险故事。只是一点文书工作上的小技巧而已。”
她从手边的皮质文档夹中取出一份官方文档,递给奥利奇伯爵:“看,这是我现在申报的·科学研究标本采集计划,获得了皇家植物学会的批准,跟当初一样。谁会仔细检查那些枯燥的植物学名录呢?”
奥利奇伯爵接过文档,仔细翻阅着,脸上的表情从好奇转为惊讶,最后变成了敬佩。文档上盖看皇家植物学会的红色印章,旁边还有殖民部的批准签名。
“这里,”她指着文档上一行拉丁文植物名称,“我当初把橡胶树种子归类为普通的热带观赏植物。海关官员对这些口的拉丁文植物名称一窍不通,他们只看批文是否齐全。”
奥利奇伯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花园里回荡:“真相跟流言果然相差很大!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呢。”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这比那些荒诞的故事要聪明得多。”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反而最有效。”艾米莉亚优雅地微笑道,“那些橡胶树现在遍布各地了都,巴西的橡胶拢断也被打破了,而我也因此的确是乘云直上。”
“不得不说,您的远见卓识令人钦佩,女伯爵。”奥利奇伯爵赞叹道,“尤其是在这个殖民地刚刚开发的阶段,能看到橡胶的潜力实在难得。”
“嘛,我也是响应政府号召,当时我看政府公告要大力发展橡胶加工业,还在想,帝国连橡胶,不,应该是除了巴西都没有橡胶生产,咋发展,然后就一连串的巧合。”
“哦,对了,说到开发,“艾米莉亚放下茶杯,话题一转,“我很好奇您对西南非殖民地的看法。您带了这么多人来,想必有宏大的计划吧?
?
奥利奇伯爵的眼睛亮了起来:“确实如此。”
伯爵先是讲了讲关于他对西南非殖民地与政府重视程度的看法,然后又聊了聊自己的计划,随着谈话的深入,艾米莉亚女伯爵对奥利奇伯爵的计划越发感兴趣。
“奥利奇伯爵,”她最终做出了决定,“我对您的计划非常认同。事实上我也一直在查找新的投资机会。“她打开桌旁的一个小保险箱,取出一份文档和一个支票,“我想投资您的项目,这里是五方弗洛林,作为初始资金。”
奥利奇伯爵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转折,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钱:“女伯爵,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相信您的眼光和能力。”艾米莉亚微笑着说,同时推过一份简单的合同,“无论是开辟种植园、查找矿产,还是等待政府发布的命令任务,都可以使用这笔资金。我只要求按季度收到项目进展报告和财务状况。”
奥利奇伯爵仔细阅读了合同条款,然后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我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女伯爵。我向您保证,这笔投资不会让您失望。”
“我相信不会。”艾米莉亚举起茶杯,“为我们的合作干杯一一用茶代酒。”
奥利奇伯爵也举起杯子:“为了西南非的繁荣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