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胜利对一个国家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会带动整个国家的自信心,外加之战争赔款以及新获得领土的开发等等,这一系列推动了经济的发展。
而经济的高速增长,还有一方面就是金融管制的放松,其中还有实行行会自由制,推行经济自由化。
行会也就是行业协会,这是中世纪以来欧洲城市中的职业组织,它严格控制着各行各业的运作。每个行业一一无论是面包师、铁匠、裁缝还是金匠一一都有自己的行会。
行会规定了控制着工资、价格,尤其是市场准入。
在过去,一个年轻人想要成为面包师,必须先当三年学徒,再做五年帮工,
最后还要制作一件“杰作“通过行会的考核,才能获得开店的资格。行会规定了工资标准、产品价格,甚至连每天能烤多少面包都有严格限制。
奥地利自1859年奥撒法战争之后开始加大了经济改革的力度,实行“营业自由”,正式废除了大部分行会特权,任何人只要登记注册,就可以从事工商业活动。
行会制度的废除如同打开了闸门,企业数量爆炸式增长,奥地利的中小型企业从1860年的近万家激增到1868年的数十万家,新成立的股份公司从1859年前新增每年不到10家增加到1867年总数超过580家,大型工业企业包含合并过来的南德各邦国,超过了4000家。
这种野蛮生长的模式也是奥地利经济高速发展的推动力,同时,这种野蛮生长也埋下了隐患。许多企业主根本没有经营经验,他们只是看到别人赚钱,就盲目跟风。另外,银行为了赚取利息,几乎来者不拒地发放贷款。
而现在,泡沫破裂,截止到1869年9月30日,大约120家股份公司破产,铁路股票价格下跌50,维也纳大型银行破产3家,中型银行有48家破产或被迫重组。
维也纳银行算是幸运的,至少它还在苦苦支撑。
1869年9月20日,清晨4点。
维也纳银行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晨雾弥漫在街道上,队伍中的人们裹紧了大衣,不时着脚取暖。能在维也纳银行存钱的人至少也算是个中产阶级了,不过现在他们可都有变成无产阶级的风险。
“听说今天只有400个名额。”队伍中有人小声说道。
“400个?昨天不是还有500个吗?”
“谁知道呢,也许银行的现金越来越少了。
最终,维也纳银行想出一个招,一方面是向政府求救,另一方面是定额提取存款,每天限定名额,先摇号,摇到号的人再排队。也许今天是400个名额,明天是200个名额,要看准备的现金够不够了。
这招至少比那些直接倒闭或宣布无限期停止提取存款的银行强很多。
队伍中,一位穿着整齐西装的中年男人赫尔曼先生,不安地看着怀表。他是一家小型印刷厂的老板,在维也纳银行存了两方两千弗洛林,那可是他十年的积蓄。
“还有三个人就到我了。”他心里默念着,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前面的老太太刚刚办完手续,抱着一个小布袋匆匆离开,那里面应该装着她取出的现金。
“下一位!”柜员疲惫的声音传来。
赫尔曼急忙上前一步,就在这时“当唧!”
银行大门前的警卫挂上了一块木牌:
“今日名额已满,请明早再来。”
“什么?!”赫尔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已经等了四个小时了!”
整个队伍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啊?”一个商人愤怒地喊道,“难道你们不会多准备点钱吗?”
“这是我们的钱!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取?”一位太太尖声叫道。
“无耻!骗子!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人群开始推,场面一度失控。
银行的业务经理赶紧跑出来,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眼圈发黑,
声音嘶哑地喊道:
“请大家冷静!冷静!”他举起双手,试图安抚愤怒的人群,“请大家明日再来,明日再来。无论如何,维也纳银行都会保证大家的钱财安全,请你们放心!”
“放心?”赫尔曼冷笑道,“上个月破产的奥地利贴现银行也是这么说的!
“就是!”人群附和着,“骗子!”
经理额头冒汗,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诸位,我们维也纳银行有150年的历史,是帝国最可靠的金融机构之一。另外,维也纳市政府也是我们的股东,请放心,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请相信我们!”
喧嚣声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
三楼的行长办公室里,维也纳银行行长兰斯掀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皱着眉头看着楼下乱糟糟的场面。
“该死的,”上的市政专员弗里德里希·迈尔说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要提取存款,我真是服了。”
迈尔专员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耸了耸肩:“人家储户把钱存你们这儿,想取出来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哎哎哎——”兰斯烦躁地挥手,“别说风凉话了。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皇帝陛下在组织救市活动了,但是怎么还不开始?”
“别急,”迈尔专员慢条斯理地说,“霍夫堡皇宫传来的消息,皇帝陛下会采取措施提振国民信心。”
“那先让他们别提取存款了,行不行?”兰斯几乎是在恳求,“我们银行投资铁路亏了百分之四十多,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黄金白银给他们。“
“听,我相信”市政专员端着咖啡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陛下自有安排。不过兰斯先生,我得提醒您,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不能让恐慌继续蔓延。”
“稳住局面?”兰斯苦笑,“您看看楼下,这能稳得住吗?”
迈尔站起身,走到窗前:“兰斯先生,您知道现在全维也纳有多少家银行在挤兑吗?”
“—不知道,大概50家?”
“73家。”迈尔的声音很平静,“而且这个数字每天都在增加。如果维也纳银行也倒下了,整个帝国的金融体系都会崩溃。”
“这你放心,首先你们倒闭了还会有其他的银行。”迈尔专员的话,有点激怒了行长兰斯,后面迈尔接着说,“其次,皇帝陛下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维也纳银行倒闭,我可以告诉您,财政部已经筹集了上亿弗洛林的资金,另外,他们正在跟一些大贵族谈判,希望联合他们的力量一起。”
“能不能尽快啊。”
“这个、、这还是要看经济顾问的意思了,财政部那群人现在也在求那帮经济教授、经济顾问。”
而弗朗茨则在跟经济委员会的一帮老头子们开完马拉松式的会议之后,又紧接着跟财政大臣布鲁克男爵、外交大臣施墨林男爵商讨事情。。”财政大臣布鲁克男爵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汇报道。
“才这么点?”弗朗茨都有点惊讶了,维也纳股市已经是跌的哭爹喊娘了,
不少人都卖了祖地还债,就在昨天,还有一个破产的商人从刚运行没几年的维也纳议会大厦顶楼跳了下去。哦,对了,弗朗茨突然想起,应该加强安保了,咋上去的。
“陛下,这算是乐观预计了。”财政大臣布鲁克男爵疲惫地笑了笑,摘下眼镜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悲观预计可能跌倒百分之60,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
我们的经济可能真就一不振了。整个行业链都会崩溃,重建至少需要十年时间。”
弗朗茨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哎,这是跌没了我们两三年的发展。”
外交大臣施墨林男爵也报告:“陛下,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中欧经济同盟因为跟我们的关系比较紧密,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今天下午,斯堪的纳维亚联合王国国王卡尔十五世给我们发了电报。”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电报,推到弗朗茨面前:“措辞相当严厉,他们要求立即允许提高关税,否则将考虑退出经济同盟。”
弗朗茨拿起电报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哎,”他放下电报,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咱们这个经济同盟说是同盟,但实际上不过是各国之间协商商品关税而已,连对外关税都没有统一。现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要散伙。”
他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一次紧急经济同盟会议吧。会议上我们可以讨论统一提高对外关税的问题。另外,我们对同盟国的倾销政策可以暂时停止了一一他们的市场已经饱和,再多的商品也消化不了。”
“明智的决定,陛下。”施墨林点头赞同,“我们还是要尽量维持这个经济同盟。有经济利益的纽带在,至少在外交上他们会保持中立,或者在关键时刻站在我们这一边。”
“好,就这么办。”
“陛下,还有一件事。就在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来自纽约的消息一一美国的杰伊·库克投资银行宣布破产倒闭。”
“什么?啊,是那个帮美国兜售债券的公司吗?还在我们奥地利有投资,怎么回事?”
布鲁克男爵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解释:“陛下。我们这边泡沫的形成,除了银行借贷不规范之外,主要原因是铁路公司的盲目扩张。您看看这些数据他打开一份厚厚的文档:“过去三年,奥地利新建铁路里程超过8000公里,
环城大道附近的地价三年内涨了五倍!”
“而美国的情况与我们也很相似。”布鲁克继续说道,“铁路建设是他们从南北战争后经济恢复的重要推动力。克投资银行看准了这个机会,大举借贷来承销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债券一一整整一亿美元!”
“一亿美元?”施墨林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而且到现在还没有销售过半。”布鲁克的声音变得沉重,“当我们这边的泡沫破裂,欧洲投资者开始恐慌性抛售所有风险资产,包括美国铁路债券。克银行的资金链断裂,最终暴雷了。据说库克先生本人已经精神崩溃,被送进了疗养院。”
“现在,”布鲁克合上文档,“美国的经济也开始陷入危机。纽约证券交易所已经暂停交易,数十家银行倒闭,铁路建设全面停工。陛下,看来这会是一场波及全球的经济危机,远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要严重得多。”
“陛下,预计不久之后,全球各国都会在现有关税基础上再次提高关税,所以,我认为维持好中欧经济同盟是必要的。至少在这个风暴中,我们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经济圈。”
“关税战啊。看来之前英法上调百分之14还是小意思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各国会以保护国内产业为由,将关税提得更高。”
弗朗茨摇摇头,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步:“先跟中欧经济同盟商议好,我们要有个统一的对外关税。这样至少能保证同盟内部的贸易不受太大影响。另外就是俄国一一俄国绝对是受影响最小的国家,他们的工业化程度低,金融体系也相对独立。或许这反而成了他们的优势。”
“陛下说得对,”布鲁克点头,“我们应该加强与圣彼得堡的联系,俄国人还是需要我们的工业品的。”
“陛下,”布鲁克继续汇报,“另外,我们已经跟国内的儿大资本家、贵族都协商好了,会统一救市,时间暂定于1869年10月15日。托德斯科男爵、埃斯特哈齐亲王等都承诺会拿出资金,共同行动。”
“有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弗朗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位大臣。
“什么问题?”布鲁克和施墨林同时问道。
“国民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取存款?即使很多银行采取了限额措施,即使要排队等侯,他们依然蜂拥而至。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两位大臣面面相,瞪了一会,布鲁克回答,“陛下,应该国民对银行不信任了。”
“对。”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民众不再相信银行,不再相信政府,甚至不再相信货币本身的价值。他们宁愿把钱换成黄金,还不能是白银,白银只能是普通人的选择,将这些藏在床底下,也不愿意继续存在银行里。”
“可是陛下,“施墨林试图解释,“这是因为有太多银行倒闭,民众害怕自己的存款也会消失—”
“不,“弗朗茨摇头打断他,“银行倒闭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是,我们的金融体系太脆弱了,监管太松散了。银行可以随意放贷,企业可以随意发行股票,投机者可以随意炒作。当泡沫破裂时,受害的永远是普通民众。
他拿起一份报告:“你们看看这个一一维也纳第二储蓄银行,它的贷款有百分之七十投向了股票市场和房地产投机。这还是银行吗?这分明是赌场!“
“而且,”弗朗茨继续说道,“我们的货币体系也有问题。纸币发行过多(这时候奥地利是以银币弗洛林为主,同时也发行纸币,并存),黄金白银储备不足。”
“另外,我们金本位改革的消息也让银价大跌。我们并没有及使发布好金银兑换官方规定。”
施墨林若有所思:“陛下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救市,更需要重建信任。首先,要让民众看到政府的决心和能力。其次,要创建严格的金融监管体系,正如经济委员会给的报告,我们应该成立一个金融监管委员会。最后,金本位制度尽快,我希望在年底或者明年初就让克朗出台。”
“立即起草《银行监管法》。规定银行的最低资本金要求,限制高风险投资的比例,要求定期公布财务报表。任何违规的银行,立即吊销执照。”
弗朗茨摸了摸眉心,停顿片刻,“多亏我们的科学家,现在我们的广播系统是全世界最好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复盖整个城市。”
施墨林男爵立刻就想到了弗朗茨说到广播的意图,“您,您是想要发表讲话吗?”
(并不是无线电的那种,是大喇叭。)
“是的,将我的演讲稿发送到每个有广播的城市,然后在、定于一周后,周一的下午五点,同时开始广播,而我本人,也会在维也纳的市中心广播台进行演讲。”
“我会以皇帝的身份跟国民们解释危机的来龙去脉,解释政府的应对措施,
也解释我们将如何防止类似危机再次发生。”
“陛下,”这是前所未有的。皇帝直接向民众广播,会不会有损皇室威严?”
“威严?”弗朗茨转身看着他,“当民众在银行门口排队,当商人拒收纸币,当工人失业流落街头,你跟我谈威严?真正的威严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在危机时刻与人民站在一起!”
施墨林赶紧说道:“陛下说得对。这种直接沟通方式,反而能让民众感受到政府的诚意。”
“救市行动我不会干涉,不过我希望财政部继续完善监管的措施,我可不希望救市的钱全部被外国资本给偷走了。英国人直接将盎格鲁-奥地利银行将近百分之三十的资本全部抽走了,太恶心了,这帮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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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陛下。”布鲁克认真点头,“我们会监管每一分钱的,财政部的救市不会是盲目地向股市里投钱,而是有针对性地支持实体经济。我们会优先救助那些基本面良好、只是暂时遇到流动性困难的企业,特别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铁路、钢铁、煤矿等基础产业。同时,也会开始收购一些企业,让他们变成国企跟混合所有制企业。”
“好。”弗朗茨点头,“那就这样吧,明天早上继续讨论具体实施细节。我要先去准备对国民的讲话稿了。另外,监管措施财政部尽快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