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神社的入口处。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使用大功率的探照灯,将神社的案发现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目暮警官脸色严肃的,听着手下年轻警员的汇报。
年轻警员敬了个礼,一脸认真的说道:“报告目暮警官,根据剧组内工作人员们的反应。”
“死者安西守男,生前人际关系恶劣,并且曾与多人结怨,整个剧组每一个人,严格来说都有嫌疑。”
目暮警官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说道,“把最有嫌疑的三个人带过来,对他们分开进行询问。”
很快,道具师岛崎裕二,美术助理豆垣妙子,以及演员那智真悟被警察带到了现场附近。
岛崎裕二看着现场的机关,尤其是门廊处的专业布置,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惊慌。
“我是和他有冲突!”岛崎裕二握紧了拳头,愤怒的说道:“那个混蛋,一直在骚扰妙子,我早就想要找机会揍他一顿了。”
“我从没有想过杀人,如果是我动手,是绝对不会用这么拙劣,互相干扰的机关手法。”
目暮警官皱着眉头,看着岛崎裕二,开口询问道:“请问岛崎先生,你是否有不在场证据?”
岛崎裕二点了点头,一脸淡定的说道:“在案发时间,我正在房里整理道具的清单,隔壁屋子里的山田一郎可以为我作证。”
“对了,我中间一段时间,出去外面抽了根烟,但很快就回去了。”
目暮警官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一旁的豆垣妙子,开口询问道:“豆垣妙子小姐,请问在案发的这段时间内,你人在哪里?”
豆垣妙子脸色苍白,小声的开口说道:“案发时,我一开始在房间,后来————后来我回了一趟神社老家拿了点东西————”
她的时间线,与案发关键时段非常微妙的接近。
目暮警官单手捏着下巴,一脸思索的说道:“请问妙子小姐,你是否知道神社里面那根原木。”
豆垣妙子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的说道:“那根原木我知道,是用来修缮神社屋顶的。”
随后目暮警官又询问了,剧组内其他的工作人员,确实没发现豆垣妙子有合理的杀人动机。
最后目暮警官将目光,锁定在大明星那智真悟身上,“那智真悟先生,听剧组内的工作人员说,只有你今天晚上没有住在旅店里吧。”
那智真悟撩了下头发,语气傲慢的说道:“我身为帅哥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去住那种二流的旅馆。”
目暮警官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着那智真悟的表情,“请问你在十点左右的这段时间里,待在什么地方?是否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那智真悟,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我一直待在酒店的房间里休息,直到被你们警察叫出来。”
“而且案发现场的,那种粗制滥造的陷阱,一看就是不是我这种完美风格的大帅哥干的。”
目暮警官身旁的柯南,仔细的听完了三人的汇报。
柯南紧紧皱着眉头,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三个人提到的线索,都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就连提供的证词也是杂乱无章。
每个人的作案动机,都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种每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也都并非精准的铁证。
感觉这三个人,好象每一个都有嫌疑啊————
“哼!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出马才行。”
毛利小五郎双手叉腰,自信满满的站了出来,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三名嫌疑人,开始了他的推理。
“首先是你,道具师岛崎裕二先生。”
毛利小五郎伸出手,猛的指向岛崎裕二,开口说道:“你和死者安西,曾在下午的时候有过冲突。”
“你的作案动机最为明确,而且你是专业道具师!只有你才有能力和知识,布置出如此专业的陷阱。
“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你的未婚妻的事情才杀人的,对不对!”
岛崎裕二瞬间脸色煞白,心脏不断的狂跳。
难道真是我,之前中布置的机关起了关键作用?
岛崎裕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毛利小五郎大声反驳道:“毛利侦探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如果这次案件真的是我做的,那我怎么可能会用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啊。”
“而且你看看这现场,这些机关被布置的互相干扰,互相破坏。”
“你觉得这符合一个,专业道具师的职业习惯吗?”
“还有,我有不在场证明,虽然够不完美,但至少能证明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现场!”
岛崎裕二的反驳有理有据,旁边的同事也点头证实,他案发时段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
“那么凶手就是你!”毛利立刻转移目标,指向了那智真悟。
“那智先生!你身为大明星,光鲜亮丽,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丑闻被安西守男抓住了?”
毛利小五郎一脸严肃的,看着那智真悟开口说道,“象你们这种职业明星,一般都非常看重这点。”
“你是不是因为,对安西守男打算勒索你,所以才要杀他灭口的。”
“那些简单的绊索和落石,正好符合你这个外行人的手法。”
那智真悟的心跳差点停止,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照————照片?!
他怎么会知道的?
不愧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居然真的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智真悟努力维持着淡定,但是声音却下意识提高,“这纯粹就是无稽之谈!我平常跟这种底层的小摄影师能有什么接触。”
“毛利侦探!你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请问你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些玩意儿是我布置的吗?”
“如果你没有任何证据的话,这就是在诽谤我!”
那智真悟的声音很大,盖过了自己内心的慌乱。
毛利小五郎确实拿不出,任何直接的证据,最后他只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咳咳,那么妙子小姐,你是否和安西守男有过冲突。”
“理论上割断原木绳索,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和时间,这很符合你这种女性的作案特征。”
豆垣妙子吓得浑身一颤,身体僵在原地微微发抖。
然而不等她开口辩解,旁边一位美术组同事开口说道:“毛利先生,请您不要胡乱猜测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干点左右的那一段时间,妙子小姐和我还聊了会儿天,她中间是离开了一会儿,但时间非常的短。”
毛利小五郎三次指认,三次被合情合理的反驳。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有些尴尬的说道:“啊哈哈哈,看来这个凶手非常狡猾,隐藏得很深啊。”
场面的三位嫌疑人,都被毛利小五郎给吓得心惊肉跳。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目暮警官和柯南也一筹莫展之际,专业的法医终于是提着工具箱,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路上耽搁了。”
法医一边道歉,一边迅速戴上医用手套,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对安西守男的尸体,进行详细的初步检查。
他仔细的检查了,尸表每一寸皮肤,查看了瞳孔、口腔,测量了体温,进行了初步的体表判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摒息凝神的,看着法医的动作。
尤其是柯南,他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希望这位法医,能找到被忽略的关键线索。
终于,检查完尸体的法医站起身,摘下自己的手套。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混合着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
法医走到了目暮警官面前,用所有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目暮警官,初步检查结果————很奇特。”
“死者体表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致命性外伤,没有打击伤,没有锐器刺砍伤,也没有拖拽造成的严重擦伤,就连内脏也无明显破裂出血迹象。”
法医顿了顿,有些不解的开口说道:“但是根据死者,瞳孔极度放大,面部肌肉凝固,以及体表的轻微生理反应综合初步判断。”
“死者的死因疑似,急性心源性猝死————”
“简单来讲就是,死者极大概率是由于极度恐惧和精神刺激,引发了潜在的心脏问题,才导致自身的心跳骤停,也就是说————”
法医深吸一口气,吐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结论,“死者他极可能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目暮警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什么?!”毛利小五郎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小兰和冲野洋子,同时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围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柯南更是如同被雷劈一般,彻底石化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吓死?
真的是吓死的?!
那些机关那些精心布置,的三重杀人陷阱————
难道它们的作用,不是为了造成物理伤害,而是为了————
为了制造极致的恐怖氛围,活活吓死他?!
这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逻辑上完全说不通啊!
柯南名侦探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推理能力在这离奇的死因面前似乎暂时失效了。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目暮警官艰难的回过神来,他看了看那具没有伤痕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一片狼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机关现场。
最后他又看了看,三位表情各异的嫌疑人。
证据呢?
没有。
任何一道机关,都无法被证明直接导致了死亡。
甚至可能都没碰到死者。
死因是惊吓引发的猝死,这如何归咎于某人?如何认定谋杀?
目暮警官无奈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唉,先把尸体带回去再做进一步检查。”
“现场暂时拍照存盘,目前看来,这只能暂时认定为一起,意外的意外事件,我们先收队吧。”
三位嫌疑人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劫后馀生的庆幸,和更深层次的迷茫,被警察告知暂时不得离开米花町,要随时配合调查。
而柯南站在原地,看着警方撤离,看着安西守男的尸体被抬走,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不甘心!他绝对不甘心!
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意外,那些机关绝非摆设。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一定有一条隐藏的逻辑链,可以将这一切都给串联起来。
可是————线索在哪里?
突破口在哪里?
柯南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团浓雾笼罩,根本找不到方向。
第二天。
电视剧的拍摄工作,还是需需要继续进行,但片场的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而压抑,人们交谈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柯南穿着自己的戏服,手里拿着剧本,却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眉头紧锁,眼神放空,脑海里不断回放,昨天的每一个细节。
安西守男的嚣张,三处机关的位置和特点,三个嫌疑人当时的神情和话语——
“喂,名侦探小朋友,还在想昨天的事呢?”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柯南的旁边响起。
柯南抬头,看到北冥沧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北冥沧————”柯南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
北冥沧靠在旁边的布景箱上,故作轻松的调侃道:“昨天晚上的案发现场挺离谱的吧?”
“又是绳子,又是木头,又是地刺的,拍动作片都不用布景了。
柯南看着北冥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北冥沧笑了笑,忽然收敛了一些玩笑的神色,看似随意的抛出了一个问题,“说真的,小朋友,我有个问题想不通,想请教一下你这见多识广的名侦探。”
柯南有些疑惑地看着北冥沧。
北冥沧慢悠悠的说道:“你看啊昨天法医说,安西先生是被吓死的。”
“假设啊,我只是说假设————真的有人处心积虑,布置了那些吓人的机关,并且成功地把一个人活活吓死了————”
北冥沧顿了顿,目光落在柯南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谋杀呢?”
柯南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从法律构成要件,主观故意,因果关系,刑事责任能力等角度去分析。
但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在昨天那起极端特殊和荒诞的案件背景下,变得无比复杂和模糊。
主观意图如何证明?
因果关系如何界定?
这究竟算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致人死亡,还是一场意外?
一时间,这位口齿灵俐、思维敏捷的名侦探,竟被这个直击案件内核悖论的哲学式提问,给问的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