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叶江南踏着碎石路走到破庙前，朽坏的木门被夜风刮得吱呀作响。
他原以为只需要见陆小凤一人，可刚掀开门帘，就见庙中篝火旁围坐的身影。
除了摇着折扇的陆小凤，竟还有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
他抱着骼膊靠在门框上，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好好的知府衙门不去，非来这漏风的破庙说事？”
叶江南是真不理解。
衙门里桌椅齐全，总好过在这荒郊野岭吹冷风。
无情坐在轮椅上，指尖无意识摩着轮椅扶手，声音冷静：
“我们查过了，知府衙门里藏了假铜币案的内鬼。”
“在那儿说话，保不齐哪块墙砖后就有人偷听。”
篝火啪炸出个火星，叶江南盯看跳动的火苗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倒确实该换地方。
“江南，你那边查到什么线索？”
陆小凤收起折扇，终于切入正题，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线索倒真有一个。”
叶江南直起身，语气颇有些自得。
“我在弓帮摸了圈底，发现他们在苏州城藏了不少产业。”
“酒楼、赌场、甚至连西街那几家布庄，居然都是弓帮的。”
话刚落，庙中五人突然静了。
铁手别过脸轻咳一声，追命直接笑出了声，就连最沉稳的冷血，嘴角都扯了扯。
五双眼晴齐刷刷落在叶江南身上，那眼神，活象在看个刚闯江湖的毛头小子。
叶江南被看得发懵，抬手挠了挠头：
“你们这什么表情？”
“我说错了？”
追命干脆起身楼住他的脖子，拍着他肩膀叹道：
“叶兄弟，弓帮有产业这事儿，江湖上三岁小孩都知道！”
“你想啊，他们几十万弟子要吃饭，光靠乞讨哪够？”
“早几十年就靠这些产业养着人了。”
陆小凤摇着扇子补充，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
“你以前是真没听过？”
叶江南摊开手，一脸坦然：
“我该听过吗？”
这话一出口，庙中彻底没了声音。
连无情四人都难得地语塞，只能互相递着眼色。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
陆小凤赶紧打圆场。
“除了巧帮的产业，你还查到别的没有？”
叶江南收了玩笑神色，把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尤其是那个负责帮弓帮“运货”的王虎，行踪诡秘，每次出门都带着不少乞弓护送，形迹可疑。
无情听完，指尖骤然停住，沉声道：
“这么说，这个王虎，很可能是假铜币案的关键人物？”
“十有八九。”
陆小凤点头，折扇在掌心敲了敲。
“能管运送的活，肯定是内核圈子里的人。”
追命立刻按捺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那还等什么？”
“我现在就去把人抓来，三两下就能问出实话！”
“别急。”
冷血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冷静的说道：
“要是这么容易抓来就招，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王虎能管运送，要么心狠，要么嘴严。”
“硬抓来，只会打草惊蛇。”
无情和陆小凤同时点头，显然都认同这个说法。
追命撇撇嘴，松开拳头，无奈的说道：
“那总不能干等着？”
叶江南盯着篝火里的木柴，忽然开口：
“捉人要捉赃。”
“我们不用主动找他。”
“等他下次运送假铜币时，在路上堵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到时候再把黄帮主请来。”
“她亲眼看见王虎运假币，就算王虎嘴硬，也没法狡辩。”
“这主意好！”
陆小凤眼晴一亮，率先赞同。
“既抓了现行，又能让弓帮没法护短。”
无情也缓缓颌首：
“就按这个来。”
“叶少侠，你盯着王虎的行踪，一旦查到他的运送路线，立刻传信给我们。”
几人敲定计划，又简单分了工，才趁着夜色各自离开。
叶江南走时特意看了眼破庙外的树林，确认没人跟踪，才快步往弓帮分舵赶。
回到弓帮时已是深夜，弟子们住的通铺里一片鼾声。
叶江南轻手轻脚摸回自己的铺位，刚躺下，就感觉身后那床原本“熟睡”的乞弓动了动。
他眼角馀光警见，那人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在暗夜里盯了他片刻，见他没再动作，才又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
叶江南指尖微顿，没敢异动，就这么背对着对方。
直到外面天快亮，才浅浅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叶江南刚换好粗布短打，就见谭勇军顶着俩黑眼圈走了进来，脚步虚浮，连打了三个哈欠。
“谭大哥。”
叶江南赶紧起身打招呼，目光落在他眼底的乌青上。
那颜色深得象被人揍了一拳，一看就是熬了整宿。
“谭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江南好奇的问道。
谭勇军摆摆手，声音沙哑：
“别提了。”
“昨晚黄帮主亲自坐镇，拉着我查了一整夜的帐，刚把帐本核对完，才放我出来。”
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腰都直不起来：
“累死我了。”
叶江南心里一动，凑过去装作好奇：
“谭大哥，黄帮主突然来咱们苏州分舵，就是为了查帐？”
“可不是嘛。”
谭勇军揉着太阳穴，没多想就说了实话。
“最近江南假铜币泛滥，咱们分舵的酒楼、赌场收了不少假钱。”
“黄帮主不放心，怕底下人搞鬼，特意过来查帐本，说是怕分舵亏得太厉害。”
叶江南心里门清。
哪是怕亏？
分明是怕假铜币的事查到弓帮头上，先自己人查自己人。
只不过，黄蓉不直说，不想暴露出去。
他见谭勇军困得快站不稳，赶紧说道：
“谭大哥，你赶紧去歇着吧。”
“你今天要是有活儿没干完，我替你跑。”
“不管是去酒楼对帐，还是去街上采买，我都能办。”
谭勇军摆摆手，脚步都有些打晃：
“不用不用，我今天没活儿。”
“你自已随便折腾，实在没事干，就去街上逛逛，别在分舵里添乱就行。”
“哎，好。”
叶江南赶紧应下，看着谭勇军打哈欠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立刻收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