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忆本身都变得不可信赖……
陈玄选择了一个更庞大，也更客观的参照物。
他看向自己的眼底。
那里，是由全球亿万观众意识汇聚而成的弹幕洪流，本该是这个时候唯一的“真实”。
下一秒，他看到了比昨夜“幻觉”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弹幕，早就吵翻了。
他们分裂了。
两个观点泾渭分明，互不兼容。
【山姆国观众：“wtf？你们在说什么，昨晚玄神大战五个半兽人，打爆纸轿的场景，帅炸了！我已经把片段上载油管了！”】
【樱花国观众：“哈？昨晚守夜的明明是猪八戒，高小姐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猪八戒打了一晚上的寒颤，感谢官方不打码！我也录屏了，私信就发。”
【龙国观众：“楼上的核废水喝多了？老子亲眼看着玄神守夜，还收了张诡异的请柬！”】
【龙国观众2：“不对！你们看的什么盗版直播？昨晚是八戒守夜！”】
争吵。
谩骂。
质疑。
两拨观众，都坚信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
他们都拥有完整的，逻辑自洽的，长达数小时的“直播记忆”。
可这两段记忆，从头到尾，截然不同。
陈玄心中一片骇然。
全球亿万观众，在同一个夜晚，竟然看到截然不同的两个“真实”！
这已经不是幻术的范畴了！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污染，直接作用于“认知”本身。
那个白骨夫人，用它那诡异的规则，为数亿蓝星观众，凭空构建出了两个并行不悖的“事实”？！
这种手段，比观音菩萨的表现，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嗡……
他立刻开启了【怪谈规则解析器】。
【警告！检测到认知污染！】
【污染源：未知】
【污染特性：记忆篡改、认知复盖、现实扭曲。】
【警报！污染正在尝试侵入天选者‘陈玄’的认知底层……】
陈玄攥紧了掌心那块温热的彩色石子。
他现在更倾向于相信另一个可能。
是这股污染，扭曲了他的认知，让他看到的东西，和“真实”产生了偏差。
甚至，包括眼前这片分裂的弹幕！
本身就是污染制造的假象！
或许真实的弹幕根本不是这样，只是那个诡异想让他看到这个画面！
想到这一层。
陈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一个能扭曲认知，并且在昨夜费尽心机接近自己的诡异……
单单这点，它绝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那么，请柬上所谓的规则，自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好在这种规模的污染，必然不可能长时间维持。
……
队伍，再度启程。
他们走在荒芜的土路上。
陈玄敏锐察觉到，道路两旁昨天还堆积如山的人皮，此刻竟少了将近一半。
只留下一些残破的边角料，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不象是被风吹走的。
更象是……被什么东西给“回收”了。
一路上。
猪八戒一反常态，哼着小曲，精神斗擞，最关键的是，它肚子里那折磨了它许久的“嘻嘻”笑声，彻底消失了。
它的“内人”问题，真的就在昨晚解决了。
陈玄瞥了它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就算问了，猪八戒给出的答案也只会是另一半观众所看到的那个“真实”。
这种感觉，就象全世界都走在一条时间公路上，却在昨夜被分流到了两条岔路，而现在，这两条岔路又诡异地重新汇合成了一条。
让人不适。
队伍行至一片广阔的平原。
就在这时。
天空之上，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
“啊啊啊啊！”
“救命！这是哪里！”
如下饺子一般，上百道身影凭空出现，从半空中坠落，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哀嚎遍野。
新一批的天选者，到了。
陈玄看着他们身上五花八门的现代服饰，眼神平静。
按照以往的经验。
这预示着，下一个大型副本即将开启。
大多数人摔得七荤八素，惊魂未定。
当他们看清不远处的取经队伍，尤其看到陈玄那张早已无人不晓的东方面孔后，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馀生的狂喜。
“我们得救了！”
“快！快过去！跟着玄神有肉吃！”
然而，人群中少数几个脸色凝重的人却急忙大吼，试图喝住他们：
“都站住！别过去！”
陈玄在一定程度上，会照顾他们这些新来的天选者。
但并不代表会无休止庇护他们。
果然。
在那些人一窝蜂冲过来时，猪八戒兴奋的嘶吼已响彻平原。
它如一辆失控的坦克，瞬间前冲，口中的长舌“咻”地一声弹出，
就象一条血红的鞭子，瞬间就卷住一个最前面的西装男，在一道哀嚎中，将其拖进口里。
“嘎吱……嘎吱……”
骨骼、血肉被碾碎的脆响，清淅出现。
剩下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
猪八戒横冲直撞，长舌不断卷起一个个倒楣蛋，享受着这场天降盛宴。
这个过程，陈玄看到了。
一旁的唐僧也看到了。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无动于衷。
其中，在那些出声喝止的人里，有几个亚裔面孔。
陈玄有点印象。
是在自己进来前，【绝望高老庄】前面副本里的老人，他们再一次出现在这里。
在这些老手的组织下。
天选者开始迅速抱团，一边躲避猪八戒的捕食，一边观察四周，寻找出路，总算减少了些无谓的伤亡。
“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
一座庞大都城的轮廓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砌的巨城。
颅骨是砖，腿骨为梁，巨大的肋骨组成巨大的城门，整座城市在昏暗天光下泛着一种阴冷死寂的磷光。
隐约间，城中传来鼎沸的人声。
于此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长流，朝着这座巨城涌去，他们神情麻木，步履蹒跚，是逃难至此的灾民。
为躲避这头恐怖的妖魔。
天选者们也朝着这个方向狂奔，很快就冲进了城内，瞬间散开。
猪八戒意犹未尽地停下，咂吧着嘴看向这巨大城镇。
“乖乖！这真是好去处！可惜了，猴哥见不着。”
陈玄却摇了摇头。
“不，大师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因为在不久前。
【怪谈规则解析器】
【‘万寿山’局域的规则污染大幅度降低。】
【天选者‘陈玄’，‘人情世故’的举动已产生深远影响。！！】
陈玄感到些许的讽刺。
这次自己的升级，竟然是靠着助纣为虐，帮着那群诡异大能换来的。
他没有象其他天选者那样着急进入，目光打量这座巨城。
真的有……一个白骨城。
这一刻。
陈玄已经确信，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比猪八戒的、比另一半观众看到的，要更加真实！
城门口的守卫，看着一批批难民进城，既不审问，也不阻拦，来者不拒。
而在城门旁，一张巨大的黄榜迎风招展。
那，正是这座城池的规则。
【a级副本：白骨之都】
【规则一：城门为君开，有缘者皆是客。城中居民皆为良善，请要相信他们。】
【规则二：城内一切都能以物易物，童叟无欺。温馨提示：用你，或者别人的都行。】
【规则三：为维系城内祥和，城内禁止提及“死”、“骨”、“鬼”、“血”等不详字眼。】
【规则四：您在城中获得的一切，都将永远真正属于您。但绝对不能带离城市，温馨提示：偶然也有慷慨的时候。】
没有落款。
这四条规则，除去规则三。
其馀的规则都和陈玄看到的，那请柬上的内容，意思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