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了陈玄的脸,强迫他,一点点抬头。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昏黄天空下,血色彼岸花蔓延一片。
那百足长虫之躯静止着,还有他身前的单膝跪着的人影,构成了全部背景。
他仰起头,与那张面容对视。
那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观音面容。
完美,且空洞。
陈玄的大脑几乎宕机。
理智不断告诉他,眼前的是禁忌,是不可名状的恐怖诡异。
可情感的洪流却让他无法自控。
这张脸,其实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但在极致的错乱下,观音和记忆中的人一点点重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陈玄脑海中炸开。
姐姐?
就在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
风停了。
彼岸花的摇曳停了。
“观音”那张完美无瑕的慈悲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捧着他脸颊的“双手”,却猛然收紧!
杀意,凛然!
“咔嚓!”
剧痛与窒息感同时涌来!
清脆的骨裂声,从陈玄的脖颈处响起!
他要杀他!
极致的剧痛瞬间贯穿全身,反倒让陈玄瞬间从情感的旋涡中挣脱!
他瞳孔猛缩,疯狂挣扎。
可在那双手面前,他新获得的一切力量,都渺小得可笑。
就在他的视野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唐僧,毫无征兆地张开了嘴。
“止。”
言出法随。
一切规则都被这一个字强行改写,那足以捏碎一切的恐怖力量,竟真的戛然而止。
压力骤然消失。
唐僧那毫无起伏的木然声音再次响起。
“此人,乃贫僧西行路上所收第三名弟子,沙悟净。”
“伤之,团队不谐。”
“取经,不成。”
最后四个字,就好象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律令。
“吱嘎——!吱嘎嘎——!”
轰隆隆——
观音那百足长虫般的庞大身躯,开始剧烈的蠕动和摩擦,手臂、大腿、躯干疯狂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那张慈悲的脸庞上,杀意并未退去!
整个昏黄天地,都因他的“迟疑”而明暗不定,濒临崩溃。
陈玄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僧袍。
他的大脑恢复清醒后,在劫后馀生的剧烈心跳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自己……又被师父救了。
是被【规则一:请务必维护取经团队的“和谐”】给救了。
电光石火间,陈玄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来的不是惠岸行者,而是观音本尊!
他不是来“点化”,更不是来“招安”。
他是来杀自己的!
他是来“净化”自己这个篡夺了身份的“bug”!
显然今天,自己的行为,在某些存在的眼中,出格了。
对峙,并未持续太久。
笼罩在陈玄身上的恐怖杀意,潮水般退去。
“取经”的优先级,显然高于一切。
他那庞大的头颅,慢慢凑到陈玄面前。
近到,陈玄能清淅地看见他脸上每一寸完美无瑕的肌肤纹理,在纹理中有无数的人脸,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花香与尸油的诡异甜香。
然后。
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从他的脸上伸了出来,在陈玄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彻骨的冰冷,瞬间贯穿他的灵魂。
陈玄的眉心处,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凭空出现。
妖异醒目,就象一滴永不干涸的血。
也就在此刻。
【怪谈规则解析器】的提示,弹出。
【警告!你已被高维存在‘观音’(扭曲慈悲的众生相)标记!】
【标记效果1:规则坐标】
【效果说明:无论你身处副本何处,他都能随时定位你的存在。】
【标记效果2:状态监视器】
【效果说明:你的部分关键行为与状态变化,将实时反馈给标记源。】
【注:你无法逃脱他的注视,他在看着你。】
一瞬间,陈玄遍体生寒。
却又很快,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
那庞大的百足长虫之躯,轰然解体,化作亿万只漫天飞舞的血红色蝴蝶,融入昏黄天际,消失不见。
血色彼岸花也尽数枯萎。
陈玄知道,最终,他作为“新沙悟净”的存在,还是被“默许”了。
但代价是,他戴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就象……孙悟空头上的金箍!
同时,他也对身边的师父,有了全新的认知。
唐僧,【移动的规则源头】。
他本身或许没有战斗力。
但在这个诡异西游世界里,他绝对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玄站起身。
转向唐僧,嘴唇动动,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道谢?
可唐僧早已转过身,迈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僵硬步伐,继续朝着西方前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玄扶正了眼睛。
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抿灭。
师父保护的,从来不是“陈玄”。
他保护的,仅仅是“三徒弟沙悟净”这个身份的完整性,是取经团队“编制”的完整性。
自己对于他而言,和那个猴尸,那个猪头,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工具。
他默默地跟了上去,重新挑起担子,回到了自己的“挑夫”位置上。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凑了过来。
那双兽瞳在他眉心那点朱砂痣上扫了一眼,嘿嘿一笑,意义不明。
“嘿,老沙,出息了啊,怎就敢招惹上菩萨?”
猪八戒也从地里重新钻了出来,变回那滩烂肉的样子。
它离陈玄远远的,瓮声瓮气地对孙悟空说:“猴哥,还是沙师弟牛哇!”
“俺老猪瞅一眼都腿软!”
陈玄默不作声。
身份成真后,孙悟空若有若无的监视消失了,猪八戒也不再拿他当备用粮。
团队再次上路。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陈玄心念一动,调出了自己的个人面板。
【人情世故影响力:lv4】
【道具:被封印的欲望绘卷】
【特殊状态:高维标记(慈悲的众生相)】
两项内核能力都提升了。
看起来,收获颇丰。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栏。
陈玄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