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随着船身颠簸，陈玄的头颅再次滚了两圈，最终面朝上，停了下来。
他的脸，正好对着木雕泥塑的唐僧。
那双黑框眼镜，还勉强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头颅与唐僧相对视，镜片下的眼睛，一点点闭上了。
直播间的画面，就在这一刻定格。
下一秒。
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情绪的全球提示音，响彻蓝星上所有正在关注此事的设备。
【全球怪谈公告：警告，龙国天选者‘陈玄’生命特征已完全消失。】
【正在进行规则结算……】
……
龙国怪谈直播间。
长达数十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那数以亿计的弹幕，在同一秒钟彻底停滞，仿佛时间被冻结。
然后。
是山崩海啸。
无数撕心裂肺的哀嚎与绝望的哭喊，瞬间淹没了整个网络。
“不——！”
“草！怎么就没了啊！我不能接受！”
“玄神！我的玄神啊！！”
“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他明明已经走到了这里！”
“我的孩子还在学校，等着看玄神通关的录播啊……我该怎么跟他说……”
无数观众，无数个屏幕前，观众们或崩溃痛哭，或呆若木鸡。
他们无法接受。
那个一次次创造奇迹，将龙国的国运从深渊中拉回来的身影，会以如此惨烈、如此突兀的方式，陨落在他们面前。
悲伤的洪流，从在线蔓延至线下。
呜——呜——呜——！
一座又一座城市，上空毫无征兆地响起了长鸣不绝的防空警报。
国殇之礼。
为最高等级的英雄，为以身护国的烈士，所鸣响的，最沉痛的哀悼。
……
与此同时。
山姆国怪谈研究站内。
短暂的错愕后，香槟的软木塞“砰砰”弹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欢。
“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龙国的奇迹？狗屁！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小丑！现在小丑谢幕了！”
“我就说！投机取巧必将归于尘土！那个龙国人的骗局，终于被戳穿了！”
“干杯！为规则六干杯！这是最公正的规则！”
……
另一边，樱花国。
一些受过其恩惠的国民，自发地走上街头，点燃蜡烛，举行小规模的悼念活动。
“八嘎！你们这群蠢货！为一个龙国人悼念什么！”
“就是！他死了我们才有机会崛起！忘了吗，上杉大人也成功通关过！”
古老的神社内，上杉绘梨奈身着一袭纯白的巫女服，孤零零地跪坐着。
窗外，是本国国民刺耳的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狂笑。
但在她耳中，却只剩下嗡鸣。
她的额头触地，清澈的泪水顺着她姣好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身前的地板。
“陈玄君……真的……死了吗？”
她喃喃自语，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
龙国怪谈研究站，最高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
一众高层，所有专家，全都死死地盯着那块已经失去信号，只剩下红字警告的大屏幕。
高老颓然地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疲惫。
他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痛苦，他张了张嘴，准备下达他这一生，最不愿下达的那道命令。
“激活‘英灵归乡’最高等级国葬仪式……”
“连络军方，准备仪仗……”
“接陈玄同志，回家。”
回家。
两个字，压垮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坚强。
就在这无尽悲恸即将吞噬一切时。
“等等！”
一声嘶吼，打破了死寂。
双目赤红的魏国栋，一下从座位上弹起，象一头疯牛般扑到主屏幕前。
他手指死死地戳着屏幕的一角，状若癫狂。
“都他妈给我看屏幕！不对劲！”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惊愕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警告：龙国天选者‘陈玄’生命特征已消失。】
猩红的警告标语依然高悬。
可下面的污染值，非但没有因为天选者的死亡而清零。
反而……
还在缓慢，却无比坚定地上涨！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系统出bug了？”
一个年轻的分析员结结巴巴地问。
天选者一旦死亡，其在副本内的所有数据都会被瞬间清零，污染值会立刻归零。
这是一直以来的铁律。
一位负责规则研究的白发专家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嘴皮子哆嗦着。
“从未有过！”
“在怪谈历史上，我国一百三十七次天选者死亡事件中，这种情况，一次都未出现过！”
“污染值还在涨。”
另一个专家接口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陈玄的‘存在’，可能还没有被怪谈世界彻底抹除！”
“他被规则杀死了‘肉体’！”
“但他的意识，不，应该说是他的‘灵魂’，难道还卡在规则的缝隙里？他或许……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特殊状态，还‘活着’！”
活着！
魏国栋的眼中爆发出骇人至极的光芒。
他想起陈玄被斩首前，那最后一句，他直到现在，都不能明白其意思，就好象是对着整个世界宣告！
“我是南天门，卷帘大将，陈玄！”
陈玄！
他特意加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异想天开，疯狂至极的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他懂了。
妈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魏国栋猛地转身，面对着所有惊疑不定的高层，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同志们！”
“如果陈玄同志真的还在用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战斗’，那我们这些在后方的人，怎么能他妈的先放弃！”
他胸膛剧烈起伏，攥紧了拳头。
“我要申请授权，为陈玄同志锻造一把武器！一把由我们十四亿龙国人共同锻造的，看不见的武器！”
“这一次，我们不被动挨打！”
“我们要主动出击！我们要去跟那个狗屁的怪谈世界掰掰手腕，告诉它，龙国人，绝不会永远被动地挨打和忍受！”
所有人都被魏国栋这番话震住了。
高老死死地盯着他：“小魏，你要做什么？”
“我提议！立刻，马上！”
魏国栋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通过所有官方和非官方的渠道，向全国，不，向全世界宣布：”
“《西游记》中，南天门卷帘大将，贬下凡间的沙悟净，他的法号是‘悟净’。”
“他的本名，就是‘陈玄’！”
全场哗然！
“疯了！老魏你疯了！”
“这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自己骗自己，还能影响到怪谈世界里的规则吗？这是唯心主义！”
然而，看着屏幕上那依旧跳动的污染值，看着魏国栋那不容置疑的决然。
高老沉默了数秒。
最终，重重地一拍桌子。
“我同意！只要有一点希望，就绝不能放弃！”
“出了任何问题，我愿一力承担！”
计划，火速通过。
一瞬间。
全龙国境内，所有亮着的手机屏幕，所有开着的电视、计算机、公共gg牌，都在同一时间，被一条来自最高层级的推送强制复盖。
【最高指令】
【任务内容：请全体国民认知，并传播以下事实，《西游记》中，沙悟净为观音所赐法号，其本名、真名，为‘陈玄’。】
【重复：卷帘大将，本名陈玄。】
无数刚刚从悲痛中惊醒的龙国人，看着这条推送，满脸不解和迷茫。
但紧接着。
出于对国家的信任，对那个以凡人之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年轻人的怀念和不舍。
他们接受，并疯狂地传播这个“新知识”。
“卷帘大将他总得有个本名吧？叫陈玄怎么了？很合理啊！”
“我明白了！国家在用这种方式纪念他！算我一个！”
“不！这不是纪念！这是战斗！玄神还没输，我们在帮他！这是我们的战斗！”
“本该如此！”
“一直如此！”
无数的声音，从网络的每一个角落，现实的每一寸土地，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意念。
其他国家的人通过转播看到这一幕，彻底不解，以为龙国人因为悲痛，已经陷入了集体性的癫狂。
他们无法理解。
一场由十四亿人共同参与的，针对怪谈世界的，史无前例的“认知作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