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派势力比不得五岳,更远无法和魔教相提并论,本来难入朝廷眼中。
但此次公然屠灭福威镖局,且是在城内行凶,已经越过某种江湖和朝廷之间无形中达成的契约,越过了某种边界,自会惹得上头一些大人物不快。
所以和青城派勾结一事,肯定是人人避之而不及。
总之就是吧,勾结区区个青城派,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但因为青城派之前的所作所为,谁家和他们勾结,那都是大事儿!
郭少青家学渊博,从小就被教导各种蝇营狗苟的为官之道,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他眉毛径直竖了起来,森然道:“你威胁我?”
赵兴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淡声道:“我怎么能威胁到您呢,更不可能威胁到郭家,我这个品级,都上不了朝,但我不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啊。”
“毕竟郭家再势大,也不可能独霸于朝堂,你说是与不是?”
郭少青默然。
他首次意识到了,这个原本的区区小旗,现在闽越行省内最年轻的试百户,远比他曾经以为的要更加难对付。
到了这一步,再做意气之争,已经没了意义。
而真的到了如同谈生意般交涉的一步。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赵兴笑道:“大家同为锦衣卫,同气连枝,我肯定要帮您啊!”
“郭安肯定没死在我手里,毕竟就算他犯下再大过错,那也是我的同僚,是我曾经的上级……但他具体是死在了谁的手中呢?我原本猜测可能是嵩山,镇抚使大人怕是不知晓,嵩山派也暗中觊觎林家的辟邪剑谱。”
“以上为其一,其二乃是……”
“郭安勾结青城派已是定局,如若不然,青城刚到闽中时,也不会屠灭福威镖局那般顺利……”
“因为当时另一位总旗外出办事,城内若有大批江湖人潜入行凶,也只能由他郭安来管,却不至于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小旗出面。”
“但是呢,我们可以让他死的光荣。”
何为死的光荣??
郭少青隐隐有所猜测,目中现出几分希冀的光芒,若此事真能处理好,那他回到郭家中,族中长辈也不会因为他办事不利而怪罪了。
再成为郭家最受重视的后辈,都有可能。
赵兴却是没再理他,而转向陈琼恭声道:“属下愿亲自作证,郭安总旗虽有大错在先,但最后潘然悔悟,和属下一道儿阻止青城派继续为祸,并保下了林家三口!”
此事,当然还需要林家人作证,但赵兴自然会说服他们同意。
陈琼轻轻点头,算是允了。
他早料到这小子要耍什么花招,只是暂时还不知,赵兴想用这好处,来和郭少青交换什么。
而到此时,听到这话,郭少青也彻底明白过来。
这是说……假造郭安死前曾戴罪立功,但便可……功过相抵!
如此一来,郭家的那些政敌,便也说不得什么了。
且同时,还能保全了闽越锦衣卫的颜面,以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也是因此,陈琼才会允许赵兴这般谎报、作证。
但问题是,赵兴这小子,会这么好心?
之前双方还势同水火,现在这般,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难道还暗藏了其他祸心?
但郭少青仔细思忖许久,却也实在想不到,这样做会对郭家带来什么坏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想要交换其他好处。
于是郭少青凝声开口:“说吧,你想要什么?”
赵兴嘿嘿一笑,神色突然从先前的温和转变为肃杀,直愣愣盯向那中年剑客,凛然开口道:“很简单,我想要他的一条骼膊。”
“!”
中年剑客长剑骤然出鞘,却终是没有完全拔出。
他回视向赵兴,目光冰冷,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郭少青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很想拒绝,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陈琼喝茶不语,心中却是想的要更多了几层。
赵兴此举乃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根本容不得郭少青拒绝。
而郭少青同意之后,那不光能为那张上进报仇,更是可离间这对主仆关系。
若这崆峒的高手不再对其忠心耿耿,那今后才会给赵兴可乘之机。
果然,郭少青沉默许久后,终是转身,轻轻拍了下那中年剑客的肩膀,叹道:“葛先生,对不住,但……请你理解,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继而退后一步,主动向这忠实的护卫鞠了个躬,提高音调,正色道:“恳请葛先生,助我郭家!”
“我郭家必将永记葛先生此恩!”
中年剑客的面庞狠狠抽了几抽,深深看了眼前的郭少青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赵兴身上,在赵兴脸上来回逡巡,似乎要将其面孔永远的烙印在脑海当中。
被郭少青这般对待,他心中的憋屈、愤怒真是无以复加,甚至有就此逃离,再遁入江湖,哪怕无法归去崆峒,也不如干脆混迹于绿林的冲动……
但转念又想到,如今妻儿都在郭家,而郭少青的一位长辈,曾对他有救命大恩。
他也真是果断之人,心中的纠结和踌躇终是渐渐消散,随之猛的拔出长剑,在寒光一闪后,左臂已经跌落到了地上。
他死死咬着嘴唇,咬到铁青,也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
旋即,他伸指在肩头连点,用以止住流血,而后又摸出个药瓶,将药粉敷在了上面。
赵兴哪会注意不到,对方目光中对自己的滔天仇恨,暗道此人武艺不俗,留着始终是个巨大威胁,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偷偷来找自己报仇,倒不如干脆……
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解决。
当然,不是解决事,而是,解决人!
当下笑道:“别瞪我,混江湖就是这样,怪,就只怪你跟错了人。”
这话,可就把郭少青也捎带进来了,而且是明显的离间。
登时,二人都齐齐怒目看向赵兴,甚至那中年剑客还忍着伤痛,又把长剑提了起来,要指向赵兴。
赵兴冷笑不已:“怎么,想反悔,要杀我?”
“别忘了,这是你们自愿的。”
话落,忽有轻轻的碰撞响起,原来是陈琼把茶杯放到了桌上。
这位新晋的千户大人缓缓起身,整个人没其他多馀动作,但却有雄厚的内力,自然而然的荡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