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反问，在星舰内引爆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月神和李青玄的神魂，被这道雷炸得一片空白。
斗兽场的笼子……
没人看着了？
这句话，是一道劈开思维牢笼的闪电。
月神猛地扭头。
那双银色眼眸因极致的震撼而缩成两点寒星，死死钉在林渊的侧脸上。
她猜到了，却不敢，也不能去相信那个答案。
李青玄按在剑柄上的手。
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他的视线，也从那片能冻结灵魂的舰队坟场上挪开，落向那个靠在指挥官座椅上的男人。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从不说一句废话。
林渊没有卖关子。
他脸上的弧度未变，只是此刻已然化作了手术刀般的绝对冷静。
“这个‘国中国’，它把所有贪婪的鬣狗都引进来。”
“现在，所有自以为是的猎手，都成了斗兽场中央为了根骨头而互相撕咬的野兽。”
“那么，斗兽场的其他地方……”
他的手指，在三维星图上，轻轻划过。
国中国外。
奥古斯都那即将坍塌的神国。
一个无比清淅的，代表着“生路”的三个坐标点，就这么呈现在两人面前。
“……自然就空了。”
话音未落，林渊的手指在控制台轻轻一点，星图再度变化。
整个“国中国”的立体模型，被一个更大、更破碎、正在缓缓坍塌的宇宙轮廓所包裹。
“我们现在都在这个国中国的最深处。意味着，外面的世界，那个即将彻底湮灭的破碎神国……”
他看着月神和李青玄骤然凝固的表情，吐出了最终的，也是最疯狂的结论。
“力量，极度空虚。”
“我们，可以走了。”
离开？
这个词，化作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月神的心上。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劫后馀生的狂喜，而是一种比看到那片舰队坟场时更加强烈的荒谬与错愕！
“离开？！”
她失声喊了出来，那张清冷的面容因情绪的剧烈冲撞而微微扭曲。
“林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进来，现在要走？”
她的手指，几乎要戳穿屏幕中央那片对峙的神魔舰队。
“界王之心！世界之种！那里面任何一样，都足以让星域级的强者豁出性命去争夺！那是能让人一步登天，窥探不朽的无上机缘！”
“我们就这么……放弃？！”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这不合逻辑！
身为太阴神族的转生者。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力量的价值。
为了力量，有人可以血战万年；
为了机缘，霸主可以复灭星系。
追逐更强，是铭刻在一切高等生命灵魂深处的唯一法则！
可林渊……他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本能。
他就这么看着一座敞开的神藏，却只想转身离开？
“而且！”
月神强迫自己冷静，用她从无数典籍和残酷经历中总结出的铁律分析道。
“就算出去，外面就安全了？那些顶级势力的舰队是进来了，但那里，还有真正的界王坐镇！”
“我们这点实力，在那种能开辟神国、言出法随的存在面前，和一只爬虫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线里，透着源自血脉记忆的，对那种层次力量的绝对敬畏。
在界王面前，谈“逃跑”，本身就是一种亵读。
“不一样。”
林渊吐出三个字，直接斩断了她所有的分析和质问。
他靠在椅背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态，看着因为逻辑被驳倒而陷入混乱的月神。
“月神，你看的是金山，在我眼里，那只是一堆会砸死人的石头。”
界王之心？
世界之种？
听起来很厉害，但对他有任何意义吗？
他的道，是【绝对攻击】的道。
是【绝对禁区】的道。
来自于最纯粹的杀戮和数量积累。
那两种至宝，或许能让李青玄的剑道、月神的法则一步登天，但对他那不讲任何道理的“攻击力”属性，没有半分吸引力。
他要的不是虚无缥缈的“顿悟”。
他要的，是一片广袤的，布满了无穷无尽猎物的大型养殖场。
只要攻击力叠加到一亿、十亿、一百亿……
界王当面，他也能一拳打爆！
至于那些所谓的冲击不朽的至宝，哪有蓝星上那数不清的“蚂蚁窝”来得实在？
苏汐还在蓝星等着他。
这个念头，是他一切行动的目的，让他对眼前这所谓的“神仙机缘”，提不起半分兴趣。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
他只是用一种看守财奴的眼神，淡淡地看着月神。
“至于外面的危险……风险，从来都是相对的。”
“留在这里，我们面对的是数万艘失控的战舰，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离开这里，我们面对的是可能存在的，零星的强者。死亡率，或许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这笔帐，需要我教你怎么算？”
月神张了张嘴，被他这套简单粗暴的歪理堵得哑口无言。
她感觉自己就象一个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家当的富农，却被一个满脑子都是骚操作的风险投资家给鄙视了。
可是……
“我们怎么离开？”
她终于抓住了最内核，也是最致命的那个问题，那双银眸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却又迅速被绝望浇灭。
“我们进来的传送信道早就关闭了。就算没关，‘幽灵’也绝对不会放我们走。”
她看着林渊，几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李青玄也皱起了眉。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死局。他的剑再利，也斩不开空间壁垒。
然而，林渊却笑了。
他没有回答。
只是那双燃烧着神焰的金色竖瞳，缓缓地，从主控屏幕上那一片片代表着星海顶级势力的舰队上，一一扫过。
从“鬼蝠”舰队，到“渎神战堡”，再到“泰坦神舟”……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中央。
那一片死寂的虚无，如同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在舰桥的绝对安静中，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淅地敲打在月神和李青玄的神魂之上。
“我们不知道路。”
“可他们……”
林渊的脸上，绽开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弧度。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