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广场上，血腥味浓稠得如同实质，几乎能黏住人的呼吸。
林渊的声音落下后，再无半点回音。
死寂。
死寂之中，只有他身后，李青玄和月神那略显急促，压抑着震撼的呼吸声，证明着这里还存在活物。
绞刑架顶端。
那团构成“幽灵”使者的灰色雾气，正以一种非自然的频率剧烈蠕动。
它在评估。
疯狂地分析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然后，它得出了一个让自身都为之颤栗的结论。
行星级。
法则本源。
这是一个披着行星级外皮的怪物。
“你的强大……值得尊重。”
良久，“幽灵”使者那沙哑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里面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宣告。
反而切换成了一种平等的交易口吻。
“名额，是你的了。”
它做出了决定。
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林渊，将接下来的话隔绝。
“任务目标，‘奥古斯都之心’的伴生空间——‘初生温床’。”
“那里，有一枚‘种子’。”
“把它带回来，交给我，秘密信道就会为你敞开。”
话音未落，一枚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金属令牌，从雾气中飘落。
令牌悬停在林渊面前。
林渊伸手接住，入手冰凉，上面烙印着一个扭曲的鬼脸。
“这是信物。”
“清晨之前，拿着它，到集市的停泊港中心。”
说完，绞刑架顶端那团灰色雾气，凭空消散，干脆利落。
任务，到手了。
月神和李青玄见灰雾散去，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缓解。
然而，林渊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示。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闪铄着一抹深沉的凝重。
他在复盘。
刚才的战斗，看似轻松写意，一拳一个，如同碾压。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看似的“轻松”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雷诺，身为泰坦神族的精英。
其爆发出的雷霆之力，从能量层级来看，完全碾压他现在的境界。
如果没有“捍卫者”
单凭他行星级的肉身，恐怕在接触的瞬间就会被恐怖的能量撕碎。
就算他激活龙神血脉，怕是也只能勉强抵挡，败亡是迟早的事。
他之所以能赢，赢得如此“写意”，完全是一场完美的巧合。
是力之本源对规则的绝对碾压。
是绝对攻击的无视防御。
少了任何一环，结果都将截然不同。
机甲若是稍差一筹，或者能源弱一些，他会被瞬间重创。
没有本源之力，他的攻击力再高，也会被对方的法则之力层层削弱，根本打不出秒杀的效果。
这种胜利，无法复制。
过度依赖外物，依赖这种完美的“巧合”，是取死之道！
一抹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林渊的心脏。
必须变强！
不是依赖机甲，不是依赖种种巧合叠加。
而是要让自己的境界、自己的肉身、自己的根基，强大到足以承载这一切。
强大到即便没有机甲，也能与这些星海中的真正强者正面抗衡！
想通了这一点，林渊眼中的凝重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掂了掂手里的令牌，然后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雷诺那具跪倒的庞大尸体。
“你……干什么？”
月神下意识地问。
林渊没有回答。
他蹲下身，在雷诺那具尚有馀温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动作，行云流水。
目标，清淅明确。
没有半点身为绝顶强者的矜持，反而象个在战场上以拾荒为生的职业秃鹫。
月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看着林渊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勤俭持家”意味的侧脸。
她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李青玄，同样是默默看着。
他发现，林渊的行事逻辑，永远无法用常理揣度。
或许，这就是林渊的“道”。
不拘于形，不困于名，只求本质。
杀人，是为了扫清障碍。
舔包，是为了积蓄力量。
一切行为，都指向最终的目标，纯粹，直接，不带一丝杂质。
很快，林渊将在场的所有尸体全都搜刮完毕，收获堪称一夜暴富。
林渊的意识沉入储物空间，快速盘点。
资源最多的，自然是雷诺和夜瞳这两个家伙。
海量的能量晶石，甚至连界王级强者才能使用的g级能量晶石，都有足足五十多颗。
除此之外，一枚记录着泰坦神族秘密情报的银色芯片静静躺着。
雷神之锤的残骸也被他收了起来。
其蕴含的雷霆本源之力依旧精纯，是d级中罕见的锻造材料。
林渊的目光落在一个小小的水晶瓶上。
里面封印着一滴闪铄着金色电弧的血液——“泰坦精血”！
好东西！
这玩意一滴就足以让恒星级强者的肉身强度发生质的飞跃。
正好用来巩固他刚刚突破的境界。
而夜瞳的遗物，除了一笔同样惊人的财富外，内核是两件物品。
一部名为《影遁刺杀术》的卷轴，直指空间法则的应用，对他领悟风之法则的上位法则，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另一件，是三枚漆黑如墨的细针——“噬魂针”，歹毒无比的一次性法则杀器，足以用来绝地翻盘的底牌。
林渊将所有战利品分类收好，这才拍了拍手，姿态写意。
“走吧。”
他对着身后已经彻底陷入自我怀疑的两人说道。
“去找那个机器人，问问‘种子’到底是什么。”
……
“哭泣小丑”酒馆。
当林渊三人再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酒馆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声音都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酒客，无论是什么种族，都齐刷刷地扭头看来，目光死死汇聚在林渊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轻篾。
是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和死亡的原始恐惧。
刚才在绞刑架广场发生的一切，早已通过各种渠道，闪电般传遍了整个幽灵集市。
一拳。
一个人。
清空了全场。
这哪是什么新人，分明就是一头披着人皮，刚刚睡醒的史前巨兽。
林渊无视了这些人的反应，径直走到了那个破烂机器人的吧台前。
机器人“深喉”那只完好的蓝色机械眼，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铄着。
“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林渊将那枚从雷诺身上搜刮到的，记录着泰坦神族内部情报的银色芯片，放在了桌上。
“用这个，换一个问题的答案。”
“深喉”沉默了，它那只蓝色机械眼的光芒缓缓稳定，死死锁定着那枚芯片。
片刻后，沙哑的合成音响起，却比之前躬敬了无数倍。
“……请问。”
“任务里说的那枚‘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渊问道。
“深喉”的机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它在尤豫。
林渊没有催促，只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却让“深喉”的机体猛地一抖。
“是……是‘世界之种’。”
它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声音异常干涩。
“世界之种？”
不同于李青玄的疑惑，月神直接惊呼出声，身为太阴神族的她，太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了。
“没错。”
“深喉”的机械眼闪铄着复杂的光。
“每一个神国，在诞生之初，其内核都不是‘神国之心’，而是一枚‘世界之种’。”
“那是神国法则、能量、物质、空间……一切的起点。”
“‘奥古斯都’的神国已濒临毁灭，但那个老家伙在陨落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对‘创世’的一丝感悟，重新凝聚成了一枚新的‘世界之种’，藏在了‘初生温床’里！”
“那枚种子，若是用来融合，是最快突破至界王级的方法！就算不用，用心培养，也等于拥有了一个未来可以成长为真正神国……活的胚胎！”
“‘幽灵’想要的，就是这个！”
这个消息，让月神和李青玄心头剧震。
难怪！
难怪那个“幽灵”，不惜冒着得罪所有巨头的风险，也要得到它。
可是……
一个巨大的疑惑，同时在三人心中升起。
“多谢。”
林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等等！”
“深喉”忽然叫住了他。
“友情提示。”它说道，“‘初生温床’是‘奥古斯都之心’的伴生空间，想要进去，必须承受界王之心的威压。而且，盯上那枚‘世界之种’的，绝不止‘幽灵’一个。”
“祝你好运。”
林渊脚步未停，带着两人离开了酒馆，直接返回了“拾荒者三号”所在的偏僻停泊坪。
“你们怎么看？”
进入船舱，林渊张开自己的领域，将一切窥探隔绝。
月神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深喉的话解释了我们de任务目标是什么，可为什么幽灵要招募星域级以下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而且，那个幽灵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我不相信那个家伙没有星域级，甚至界王级的手下、同伴。”
“不错！”李青玄按着剑柄，惜字如金：“其中必有阴谋。”
“恩。”
林渊点点头，眼底一片深沉。
“但我们没有选择。”
他走到船舱中央，盘膝坐下，手腕一翻，那瓶封印着“泰坦精血”的水晶瓶出现在掌心。
没有丝毫尤豫，他拔开瓶塞，将一滴燃烧着金色电弧的血液，直接吞入口中。
月神看得眼角一跳。
这家伙，前一秒还在分析局势，下一秒就开始闭关了？
这可是泰坦精血！
哪怕只是一滴，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也足以撑爆寻常的行星级强者。
现在距离天亮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他来得及炼化吗？
然而，李青玄看到这一幕，只是默默地走到角落，也取出了从初始神殿获得的神基液。
他校准刻度，对着自己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扎了下去。
月神看着这两个旁若无人的家伙，嘴角微微抽动。
“真卷呐！”
她嘀咕一声，无奈地闭上眼，开始抓紧时间恢复力量。
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每一分实力，都是活下去的资本。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流逝。
飞船停泊在幽灵集市的阴影里。
象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然而，就在距离约定的“清晨”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时。
林渊和李青玄几乎同时睁眼。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
异变突生！
轰隆隆——！
整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幽灵集市，猛的剧烈晃动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晃动。
而是一种源自空间结构本身，即将崩塌的前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