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玄奘只觉得这巨船庞大无比,材质奇异,绝非人间凡物。
可此刻,在住持的提醒下,他猛然发现,这巨船的形制风格————怎么有些熟悉?
随着他仔细望去。
很快。
哗—
玄奘奘瞳孔骤然收缩!
“这船的形制————”
“为何与大唐的船只————极为相似?!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曾经在长江所见,千帆竞渡的场景。
那些往来于江南水道、运河两岸的大唐船只,其样式风格,竟与眼前这艘悬浮于天穹之上的巨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虽然眼前这艘船更加庞大,但其整体的构造风格,分明带着浓郁的大唐特色!
这————
玄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令他眼前阵阵发黑!
玄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整个人都非常茫然。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离开大唐不过五年。
这五年间,大唐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出现能在天上飞的船?!
难道————大唐已经掌握了飞天遁地之术?不仅能让人升空,还能让船只也上天?!
简直惊世骇俗!
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玄奘心中充满复杂情绪。
震撼、茫然、困惑————
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井底之蛙,刚刚跳出井口,却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复!
就在这时。
他身旁的住持见玄奘神色变幻不定,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玄奘大师————”
他话语微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玄奘,声音颇为疑惑:“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我观您神色有异,莫非————您识得那天上巨船?”
玄奘闻言,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戒贤法师,声音干涩嘶哑:“住持————”
他喉咙滚动,沉声道:“经贫僧观察————”
“天上那船的其形制样式,应当————出自大唐!”
轰!
此言一出,住持也不禁愣住了。
“大————唐?!”
“那不就是玄奘大师您————”
玄奘缓缓点头,声音低沉:“不错。”
他目光深邃,望向东方,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正是贫僧的母国。”
戒贤法师:
他听完玄奘的话,嘴巴微张,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
大唐的船为何会出现在天竺,而且位置还是在天空上?!
这————
他正欲开口追问。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玄奘那满是茫然和苦涩的脸庞时。
所有到了嘴边的疑问,都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看得出来,玄奘奘此刻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风暴。
显然,这位来自大唐的高僧,也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住持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旋即不再多言,只是目光复杂地再次望向天空那艘悬浮的巨船。
玄奘也没有再说话。
他站在原地,仰着头,目光死死盯着那艘巨船,脑海却象煮开的沸水般翻腾不休,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前些时日,在那烂陀寺广场上,那位效仿佛祖释迦牟尼“释迦掷象”的异邦少年!
当时,那少年自称李承乾,来自大唐。
玄奘当时便意识到这少年,竟是大唐的太子。
当时可把他吓得不轻,毕竟任谁也不敢相信,堂堂大唐太子,未来的储君,竟然不远万里,跨越千山万水至天竺佛寺,效仿佛祖掷象?!
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根本就不是太子能决定的事情。
唯有陛下才能拍板。
可问题是,为什么陛下会同意让李承乾远赴异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完全不合常理!
玄奘越想越觉得荒谬!
他脑海中浮现出李承乾那略显稚嫩、却带着一股倔强的脸庞。
再想想对方被仙人带着,半日便从大唐飞遁至天竺的经历————
以及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重达七千斤巨象的震撼场景————
玄奘只觉得这世界变成了他根本看不懂的样子。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此刻的玄奘,只觉得整个人的脑子都无比混乱!
他不仅想不明白为何李世民会让太子前往天竺。
更想不通,大唐何时出现了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只需凭虚御风,半日便可抵得上他五年的苦行跋涉!
而如今————
天空中又出现了一艘能飞的大唐巨船!
这艘船的出现,更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
玄奘不由陷入迷茫,心中暗道:“大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集体成仙了不成?”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手中那卷刚刚抄录了大半的贝叶经上。
经文古朴深奥,字字珠玑。
然而此刻。
这卷曾让他如痴如醉、视若珍宝的佛经,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茫然涌上心头。
他取经是为了什么?
为了将佛法带回东土,普度众生,令大唐万千子民脱离苦海。
可如今————
大唐竟有真仙降世?!
那等存在,飞天遁地,神通广大,远非凡人所能想象!
面对那等仙人,他这凡俗僧人,传播的佛法————又有何意义?
众生是信佛,还是信仙?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幻灭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紧握着手中的贝叶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冰冷的触感,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迷茫。
“除非————”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有我佛的罗汉菩萨降世,方能与那大唐仙人带来的影响抗衡。”
“只是————”
“这真的可能吗?”
玄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从下午到黄昏。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
他都神情僵硬木纳,没有反应。
但脑海中,却是有两个念头激烈交锋。
一个声音在说:“坚守本心!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岂是仙术神通可比?”
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仙迹已现,飞天遁地,搬山掷象!凡俗佛法,如何能与之抗衡?”
他越想越乱,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玄奘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回大唐!”
“亲眼看看,这五年间,大唐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及至此,不再尤豫。
只见他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禅房们,自光扫过禅房内堆积如山的经卷。
最终,他只挑选了其中最为精华、最为重要的几卷贝叶经,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
随即,他又简单收拾了一些易于保存的干粮和装满清水的皮囊。
做完这一切。
玄奘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他居住了许久的禅房,眼神复杂。
随即,他不再留恋,背起行囊,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那烂陀寺,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显然他踏上了返回大唐的漫漫长路。
虽然前路未知,又将再度跋涉千山万水的距离,吉凶难测。
可他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想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大唐!”
于是哪怕徐澜没有特意干涉,在玄奘天竺取经这件事上,都和原本的历史相比,发生了巨大改变。
时间倒回到昨日下午。
就在玄奘因天空巨船而心神剧震、陷入迷茫之际。
高空之上。
徐澜带着李丽质,静静伫立于巨船甲板。
后者情绪激动,趴在船边望着下方,眼眸中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她指着下方那座宏伟壮观的寺庙,声音清脆悦耳:“国师!您看!”
“这座寺庙好大啊!比长安的大慈恩寺还要大上许多!”
从女孩的视角望去,只见下方寺庙殿宇重重,尖塔林立,金顶在阳光下闪铄着庄严的光芒。
无数身着明黄僧衣的僧人,如同蚂蚁般在寺内穿梭往来,步履匆匆。
规模宏大,气势恢宏。
徐澜闻言,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烂陀寺。
他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此寺名为那烂陀寺”。”
他话语微顿,声音悠然:“乃是天竺佛门最高学府,亦是天竺最大的寺庙。”
他目光深邃,补充道:“这也是我带你来此的原因之一。
李丽质闻言,眼中光芒更盛,她好奇地追问道:“国师,那烂陀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徐澜微微颔首:“自然。”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下方宏伟的寺庙,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甚至就在前不久,这那烂陀寺还发生了一件轰动周遭的事情。”
他自光落在李丽质那张充满期待的小脸上,轻声道:“只可惜————”
他话语微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来晚了,没有看到。
“不然,定会感到震撼。”
李丽质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小脸上顿时露出无比惋惜的神色!
她眨着眼睛,满是好奇:“国师!国师!”
“您快告诉我嘛!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轰动的事情?”
徐澜看着李丽质那副急切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就在前不久,有一名来自大唐的少年来到此地。”
“将一头重逾七千斤重的巨象给举了起来。”
李丽质小嘴微张,美眸睁大:“重逾七千斤?!”
她失声惊呼:“这————这怎么可能?!”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七千斤的概念!
那该是何等恐怖的重量?!
不可思议之下,她正想继续开口。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脚下这艘悬浮于天空的巨船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质疑,都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毕竟连船都能飞上天,举起七千斤的巨象,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国师,那少年究竟是何身份?”
李丽质猜测道:“莫非————他也是仙人?”
“丽质在大唐时,也听闻过有天生神力之人————”
她掰着手指头数道:“比如秦琼伯伯,尉迟恭伯伯————他们都能举起数百斤的石锁!”
“可那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神力了!”
“而想要举起七千斤的重物————却是绝无可能的!”
“除非————那少年是仙人下凡!又或者什么星君降世————”
而这个时代,对国师口中的少年这种存在的描述,除了“仙人”以外,就是天上星君下凡。
李丽质虽然只有十一岁,可也是自小熟读经史了,自然知道古时候的猛将也不过能举起数百斤沉的重物了。
即便是霸王项羽所举之鼎也断然不可能超过一千斤。
但国师口中所说的少年却能举起七千斤沉的巨象,这种存在,说他是人类,李丽质都不信。
徐澜闻言,嘴角微翘,露出一抹轻笑。
他并未直接回答李丽质的问题,只是目光深邃,望向远方翻滚的云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李丽质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在心中暗道,国师定然是在想那少年的身份!
说不定,那少年和国师还有些关系?
而想起方才国师所言,她脑海中开始想象起那个举起七千斤巨象的少年身影。
顿时,只觉一股强烈的震撼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再次望向下方那宏伟的那烂陀寺。
目光扫过那片开阔的广场。
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影,正悍然举起一头庞然巨象!
那画面,光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想象了片刻后,李丽质大眼睛眨巴着望向徐澜,再次好奇问道:“国师,那少年不知长的什么样子?是否象话本那样所说,长有三头六臂,赤发獠牙?”
听着李丽质的询问,徐澜却是忍俊不禁,眼前女孩不知道,那举起巨象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长李承乾。
若是李承乾在这,听到这话怕不是会感到很无奈。
徐澜笑道:“你这猜测却是不对————不过,日后你见了他就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丽质竟还能见他吗————他会不会吃了我呀?”李丽质问道。
“哈哈哈!”
徐澜当即大笑起来。
他轻轻揉着女孩的脑袋,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