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布兰德利港,贸易码头。
天色昏暗,贸易码头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夹杂着海鸥的鸣叫,雪汐与雪焰并肩走在码头,手中握着调查笔记,向市民询问近期异常。
“最近是不是有人莫名消失?”雪汐停下脚步,向一名卖鱼的蜥蜴人妇女询问。
蜥蜴人妇女见有人询问此事,当即神神秘秘地说道:“有的有的!前段时间就有不少人突然消失!我认识的一个人就不见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呢?您知道么?
“我看法师大人您这华丽的装束,应该不是王国人吧?”蜥蜴人妇女下意识地看向了雪汐身后的雪焰,觉得她才是带头的。
雪汐主动站出来,严肃道:“我们是帝国人,跟随你们国王安排的调查团,来到布兰德利港调查一些事情。”
“就凭你一个小孩子?”
雪汐的脸颊瞬间涨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挺直了小小的身躯,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说谁是小孩子!啊!”
蜥蜴人妇女疑惑地抓脑袋,怎么这小孩子看起来还急眼了。
雪焰笑着问:“不用在意她的反应,说说人口失踪的事情就好。”
“好、好”
蜥蜴人妇女回忆了一下,“失踪的人是我同村的一个老实家伙。”
雪焰:“也是蜥蜴人?”
“对!”蜥蜴人妇女说,“他叫阿摩斯,只不过他与我们一个村的亚人都是渔民不同,他是一名海港的检察官,专门负责检查那些大船运来的货物。
“那家伙在七号码头那边的旧货仓守了快二十年了,鼻子比港务官养的猎犬还灵,总能闻到藏在鱼肚子里的违禁品,可就在大概三周前?对,三周前的雾潮”夜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雾潮夜?”雪汐迅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在笔记上刷刷记录着。
“恩,以前也有大雾,可最近几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海雾特别浓,浓得象牛奶,伸手不见五指,还带着股怪味儿。”
蜥蜴人妇女的竖瞳微微收缩,流露出恐惧。“不是平常的咸腥,是一种很淡很淡的甜腥,混着腐烂海草的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老阿摩斯失踪前那晚,就是雾潮最大的一晚。”
她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象是在给自己壮胆。
“那天晚上,我收摊晚,路过七号仓那边,雾浓得只能看见脚下一丁点路。我好象好象听到了一些声音。”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什么声音?”雪焰轻声问,眼神锐利起来。
“像唱歌。”蜥蜴人妇女的鳞片似乎都微微炸起了一点。“不是人唱的,也不是海妖那种勾魂的调子更低沉,嗡嗡的,象是从很深很深的海底传上来的鲸歌?但又不完全象里面还夹杂着象是很多人在水下同时低语,又象骨头在互相摩擦的声音听得我鳞片底下发冷!我当时吓得赶紧跑回家了。”
“然后第二天,老阿摩斯就不见了?”雪汐追问。
“对!仓库门大开着,他的烟斗掉在门口,里面烟丝还是湿的,象是刚点上就掉了。人却象蒸发了一样!港务卫兵来查过,什么线索都没有,就说可能失足落海了。”
妇女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信和愤懑。
“可老阿摩斯水性好得很!闭气能闭一袋烟的功夫!而且而且”
她尤豫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要不要说出更隐秘的事情。最终,恐惧和倾诉的欲望占了上风,她几乎是贴着雪焰的耳朵,用气声说:“而且,不止老阿摩斯!那晚之后,港口好几个独来独往的家伙都不见了!瘤腿的老水手独眼”杰克,总在礁石区捡贝壳换钱的哑巴小子阿泥还有”
她的眼神闪铄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听说海蛇号”的厨子,那个总爱吹牛说自己见过人鱼的人类厨子,也好几天没露面了。大家都说,是雾里的东西把他们带走了是潮音”在呼唤”
“潮音?”雪汐敏锐地记下这个名字。
蜥蜴人妇女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说出了什么禁忌的词汇,她慌乱地摆摆手:“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两位大人,你们你们自己小心点!尤其是雾大的晚上,千万别靠近码头深处,特别是废弃的七号仓那边!”
她说完,象是怕被什么盯上一样,迅速低下头,用力地刮起案板上的鱼鳞,不再看她们,只是嘴里还无意识地嘶嘶念叨着,“反正我不愿意过去,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吧。”
雪汐和雪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布兰德利港的失踪事件,似乎远比她们想的要神秘得多啊。
就在这个时候,雪汐还想要继续问点什么,忽地抬头,望向海岸远处。
那里,一大块乌央乌央的黑云笼罩,气势惊天动地。
黑幕吞噬天地,猩红闪电在云中闪铄。
一阵大风刮来,更是让周围渔市的市民东倒西歪。
“那是啥?天要塌了?”一名着装不错的外地游客瞪大眼睛。
“魔潮风暴!为什么今年会这么早!”有本地人大喊。
“邪门!怎么这种时候来,这星期都出不了海,鱼群全跑光了!”另外一名渔民喊道,嘴里满是抱怨。
“收摊!收摊!晚上要刮大风!再不回家来不及了!”有渔民大喊道。
渔市很快乱作一团,几乎所有人,连带着刚才雪汐和雪焰询问的那位蜥蜴人妇女,也是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他们贩卖的鱼获。
雪汐捏紧法杖,眯眼,感知魔法扫过远方,“雪焰这股庞大的魔力
”
雪焰在一旁也是一脸凝重的神情,“恩,无尽之海的魔潮风暴。”
“这还没到四月吧?魔潮风暴我记得是春季与秋季中旬才会出现,这怎么
“说明有异常。”
“而且雪焰你有没有觉得这股风暴里面有着一股我们熟悉的魔力,还记得我们在帝国检查的魔族封印么?”
“姐姐是说”
雪汐没有再接话,今天她们已经调查到了足够的信息。
让人消失的神秘潮音,已经被禁止进入的七号废弃仓库
“雪焰阁下!雪汐阁下!”
奥兰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之中挤了过来,他不断向两位狐人法师招手。
他快步跑近。
作为此次调查团首席负责人的他,身边居然没有带一个卫兵。
身上还披了斗篷,打扮得神神秘秘。
看来是一个人在进行着调查。
他直接对两位法师笑道:“我找到关于最近布兰德利港人口失踪案的线索了,两位呢?”
“我们也有收获。”
三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共同点都是那神秘的浓雾,以及浓雾中奇怪的歌声。
奥兰多捏着下巴,一脸凝重:“我原本以为只是本地市民之间口口相传的鬼故事,所以特意去卫兵所求助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家伙对这种事情避而不谈,都说只是故事。我动用陛下给我的权力去内部调查,也没发现任何迹象。”
雪焰的狐耳被海风吹得向后倾斜,她笑道:“市民都说人口失踪,卫兵所反而查不出来任何证据,反倒可疑,对吧?”
“对!我觉得失踪的人,肯定和布兰德利家有关。还有,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沉恩老弟?”
雪汐摇摇头,摊手道:“谁知道这小家伙忽然跑哪去了。他只在自己的卧室里留了张他要独自出门两天的纸条。”
“这样?我还指望他来帮我分析分析。”
无尽之海。
风暴如怒龙翻腾,乌黑的云层在天际翻滚,雷霆炸响,海浪如山岳般起伏。
没有意外,沉恩的小船在靠近岛屿的暗礁区沉没了。
沉恩甚至被一股冲天的海啸卷进了海里。
他发誓,这是他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画面。
比山还大、比天还高的海啸!
带着毁灭世界的气势席卷而来。
如果不是有人鱼小姐给的心口鳞保证他在海里的呼吸,沉恩还不一定能等到露妮缇找到自己。
轰隆!轰隆!
在无尽的雷声中,沉恩双手握着露妮缇右边的银龙角,站在她的头顶,突然窜出海面。
沉恩赶紧用手抹开脸上的海水,十分兴奋:“干得好!露妮缇!”
“啾啾!”
“还有,注意别飞太高了,这雷电是由魔力凝聚的,被劈着了很危险。”
“沉恩这、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夏莉双手抱在露妮缇龙角的左边,她看向远方那四周环绕着幽暗密林的海岛,心中很是不安。
“恩,我知道!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雷声太大了,夏莉只能朝沉恩大喊。
“因为我不来这里,布兰德利港始终会面临一场悲剧!我不想那么多无辜的平民被卷入其中!
”
夏莉刚想问沉恩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沉恩会预言的大法师身份。
沉恩是这么聪明的人类,忽然要来这里,肯定有他的道理。
为躲避带有魔力的红色雷电,露妮缇有时钻入海浪,有时又钻出水面,弄得她头上的一人一鱼不是很好对话,声音断断续续。
“你是要去那座岛上吗?!”
“是的!”沉恩大声回复。
“那那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你?为什么?那边是有点危险的!”
“我、我可以帮你!”
沉恩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有一段路途在水底,有夏莉的帮忙会好受一些,于是点头选择答应。
靠着露妮缇,三人很快来到了这座雷鸣闪铄的岛上。
沉恩从露妮缇的头上跳下来,直视这座岛屿一黑云如墨,层层叠叠,中央耸立一块巨大的黑石,宛如远古巨兽的脊骨,透着神秘不祥的气息。
“沉恩你知道这座岛屿的名字?”
“恩,龙骨岛。看到那边的岩石山了没有?一整座山都是贵重的极品龙鳞石,如果被王国商人知道这座岛屿位置的话,怕是不惜一切代价都会跑过来挖掘。”
夏莉当然知道龙鳞石这种东西。
她族母的很多法器,就是用这东西雕刻的!
这东西本质是龙族陨落之地才会诞生出来的东西。
这座岛上有这么多龙鳞石,也就是说
“这这一座岛都是死去的龙?!”
“是的。”
沉恩眺望山顶的同时,肯定道,“龙骨岛是许多龙族的坟墓,龙灭元年之前死掉的巨龙实在是太多,不得不找许多个地方处理尸骸这里就是其中之一,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座岛的历史,要远比它龙骨岛”这个名字更加久远”
露妮缇在这时候似乎感知到了这座岛上死亡无数的同族,不由有些伤心地鸣叫了两声。
作为当世仅存的一头巨龙,沉恩多多少少能理解露妮缇在哀悼什么。
“夏莉你能在陆地行走么?”
“可!可以的!”
话音刚落,夏莉的粉色鱼尾就化作了正常的人类少女双脚,赤白地踩在了沙滩上。很长、很白、很好看。
人鱼族只有女性,一直都在向人类男性借种繁衍。
把鱼尾化形为双脚,算是人鱼少女的基本功。
听说人鱼族在与人类交尾的时候,最不喜欢用人类的形态,反倒是喜欢用鱼尾和对方在海水中缠绵。
沉恩也只知道有这么个过程,完全不清楚到底怎么和人鱼完成交尾。
看到夏莉所幻化的人类双腿后,他也有些好奇。
当然,沉恩也不可能询问夏莉这种事情。
他们可是朋友。
一龙一人一鱼,开始向着龙骨岛的深处走去。
龙骨岛环境阴暗,周围杂草丛生,周围全是瘴气和各种毒物。
像夏莉这种性格胆小的人鱼,只能躲在沉恩身后瑟瑟发抖。
露妮缇其实也有些胆小,只不过她是龙,一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生物感知到她,反而退避三舍。
这也就是沉恩要带露妮缇过来的原因。
穿过阴暗森林,来到了一条荆棘小道上,从这里开始,就有了很多破败的遗迹。
象是坟墓、十字架、古代的建筑废墟
有些废墟碎片的风格,甚至让夏莉感知到了熟悉,“我我好象在水下也见过类似的建筑!
祖母说,那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类留下来的”
沉恩也看了过去。
这些废墟大多是石头碎片,上面有着许多不可知的文本和绘画。
“至少三千年了,对吧?”
“恩?沉沉恩你是怎么知道族母所说的话的。”
“因为这里在被称为龙骨岛之前,曾是一座繁荣的城市,这座城市里人人都会魔法。”
“人人都会魔法?”夏莉感到不可思议,“即使是精灵,也做不到吧?”
“因为这里曾经名为纯法之国”。”
“纯法之国?”
“就是一群法师创建起来的,只有由法师能生活的国家。可惜啊,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瘟疫,导致这个国家灭亡了。”
“是是什么样的瘟疫?”夏莉小声又好奇地问。
沉恩故作神秘地吓唬到她:“人为的瘟疫!受到瘟疫诅咒的人,脑子都会莫名奇妙地从身体里跑出来,蠕动蠕动一路滚落地面,直至链接到门外的一根巨大树干上!那上方镶崁着数以千万计的无数人脑!”
“什、什么?!”夏莉用双手捂住了脸。
“而在那根巨大树枝的下方,有着无数具无头尸体,它们漫无目的却又井然有序地向前走着,没被感染的人只需看它一眼!上方的无数大脑就会同时锁住你的位置!
“然后你就象是痴傻了一般,会跟上它们的队伍跟着跟着,你的脑子就会脱离你的头骨,跑到那根有着千万颗大脑的树根上去!”
“沉!沉恩你,别吓唬我!”
“谁吓唬你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夏莉不断摇头:“你肯定是在吓唬我!”
“真没有,你看,露妮缇都没被吓着。”
只见少女形态的露妮缇戳着嘴角,象是在思考什么。
夏莉向她靠近:“露、露妮缇?”
突然一声闷雷响彻头顶,夏莉“呀!”地一声,颤颤巍巍缩在了沉恩身后。
等到她再去看向露妮缇的时候,发现她还是刚才那副表情,雷光不时映亮她的小脸:“滋溜沉恩说的那棵树肯定很好吃!”
“什、什么?”夏莉难以置信。
“因为脑花很好吃啊!露妮缇最喜欢吃烤脑花了!唔就是不知道类人生物的脑花吃起来会不会不一样一”
“露妮缇你!”
人鱼小姐真心要被吓哭了。
她都快忘了露妮缇是条邪恶的巨龙!
巨龙在童话里可都是恐怖形象!
嘴里随时叼着一个人鱼尾的那种!
沉恩顺势给了露妮缇的脑袋一小下,“别瞎想,我还想吃龙肉呢。”
“不!不要!露妮缇的龙肉不好吃!太硬了,很柴的!嚼都嚼不烂。”
“你真吃过?”
露妮缇天真的表情:“唔睡觉的时候,咬下过一点点尾巴肉,不过断掉的那节早上就又长出来了很奇怪的口感,不好吃。”
沉恩:“
99
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吃。
话虽如此,龙在以前确实是会吃人的。
就当炸薯条一样随口嚼嚼就吃了。
沉恩倒是不担心露妮缇吃自己。
他与她已经经过了龙族秘术的链接,变得十分紧密,可以能够互相钻对方的意识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感觉。
至于露妮缇以后会不会吃类人生物这件事吧确实得好好管教一下。
她几天前不就差点把夏莉当小零食给吃了?
穿过荆棘小道,一龙一人一鱼来到了一座哥特式的城堡面前。
这里鬼气森森,尖顶黑窗,古朴的城墙上更是爬满了藤蔓和死去的藤壶,还有一朵朵绽放的鲜艳玫瑰,象是过去泡在过海里
更要命的是,这周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和牛奶差不多浓厚的白雾。
这对夏莉而言,更是只在人类故事中看到的恐怖之地!
“真真的要进去么?”
“都到这里了,不要怕,怕的话就躲我身后。”
“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