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弥拉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种情绪可以说同一时间体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眉毛时而高挑，时而紧锁，嘴角时而上扬，时而颤斗，眼神在迷茫与锐利间切换，象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灵魂。
沉恩完全描述不出来。
塞弥拉停下笑声，缓缓抬起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左右晃悠着开始步。
她的步伐快速，靴子踩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露妮缇小声地问：“魔女苔丝是谁？”
沉恩回答：“就是薇薇安。”
露妮缇单纯地哦了一下，略有点好奇。
“苔丝苔丝””
塞弥拉终于停下步，呢喃声渐渐清淅。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原本复杂的表情收敛，“你肯定在诈我，对不对？”
“我怎么敢欺瞒伟大的塞弥拉大人，苔丝她就在附近不远处。”
“她来这里做什么？！”塞塞弥拉的声音陡然拔高，项圈上的铁链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丁铃声“塞弥拉大人要是不信，可以闻一闻我身上的气味。”
话音还没有落下，塞弥拉身形一闪，娇小的身躯如鬼魅般凑到沉恩胸前。
她的鼻子从他的脖子滑到腰间，再到裤裆，动作大胆，肆无忌惮，项圈上的铁链丁铃作响。
“苔丝的臭味！”
“瞧，我没说错吧。”沉恩笑道。
“她要你来做什么？”
“取一个人。”
“谁？”
“王国的公主，莉莉安。她说这是她需要的猎物。”
塞弥拉绕着比她高上许多的沉恩打转，时不时抬头看他，“苔丝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了？”
“苔丝大人的想法，我一个做仆人的，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塞弥拉突然伸手，捏了捏沉恩的脸，又撬开他的嘴巴、扒开他的眼皮左右瞧瞧，象是检查一件货物。她喷喷两声，评价道：
“你长得倒是挺符合苔丝的审美。”
“那她呢？”塞弥拉又看向露妮缇。
沉恩解释：“她是我妹妹，现在同样为苔丝大人效力。”
到了这里，塞弥拉脸上的严肃和谨慎开始消失，转而变成了一开始遇到时那副少女的表情，带着几分活泼。
她背着手，咯咯笑着，对两人道：“既然如此，那两位就请跟我来吧。”
开阔地之后，又走过一条矿道。
这个废弃矿场肯定被魔女教改造过，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上面刻着一些凝固了血液的扭曲符文。
沉恩皱眉多看了一眼。
认真在自己脑海中看过的海量书籍里搜索这种东西。
好象是龙族的语言符号。
塞弥拉轻轻一挥手，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片更加广阔的地下大厅。
这里摆放着各种实验器具、试管、以及残缺的尸体。
露妮缇看到有一只大概两头高的小肉球在阴影中躲藏着。
塞弥拉一进门，这些东西就兴奋起来，从阴影中窜出，使劲向她靠近，挡在她的面前不断跳跃。
塞弥拉双手后背，高抬下巴，她望着这些小东西，抬起裸足就随便踢飞一个。
其馀肉球被吓得后退。
“还没到时间就想着开饭，活腻歪了是吧？”
塞弥拉抬脚走过。
另外两个小肉球看到这一画面，开始追逐那个被踢飞的小肉球，
沉恩看着皱眉。
露妮缇好奇看着那些绕着她旋转的小肉球：“这些是什么？”
塞弥拉撇了一眼：“抓回来的人类。”
“人，人类？”
塞弥拉忽然咧开嘴，露出牙齿地笑道：“人类就算变成了这种形态，也拥有家庭的概念，很有趣，不是么？”
露妮缇不理解的表情。
塞弥拉见状，负手解释道：“刚才我踢飞的那个格姆，是那两个家伙的儿子，两个老的家伙在我这里呆了二十多年，走不太动了，抢食物也抢不过其他格姆，所以讨要食物这种类似于狩猎的行为，自然就由他们的儿子代替。”
沉恩看见这些小肉球，想叹口气。
正如塞弥拉所说。
这些东西确实是人类。
塞弥拉管他们叫“格姆”，是因为他们的发声器官完全退化，只能发出类似于“格姆格姆”的声音。
这些东西也算是“龙化”失败后的产物之一。
战斗力几乎没有，但保留了一定智力，能当低级的助手来使用，帮忙运送东西什么的。
沉恩大概看了一眼，零零总总大概有将近六百只“格姆”在这里。
也就是说六百个人
再往里走，就多上了一些石柱。
这些石柱上锁着数十名人类。
男女老少皆有，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一些人类的皮肤上长出不规则的鳞片，手指扭曲成爪状，尾骨处甚至冒出畸形的尾巴，象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改造。
这就和刚才在外面的看到的东西一样。
是试验品。
他们的血液通过身后的透明渠道，一直流到魔法阵中央的试管内。
运用这些东西，魔女教就能将他们的血液进行提炼，做成能够让人类和类人生物“龙化”的试剂。
“我发明这种东西发明了八百年，也研究了八百年，传言中，龙神的力量能够改变一切物质，
龙族的力量也特别强大。魔女教的那些家伙总是强调什么什么复活魔女，为此需要依靠龙神的力量，我对复活莉维娅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有什么人，可以完全承受住龙化所带来的弊端。”
塞弥拉的脸忽然向后弯折，脖子象是骨折一般地挂着。
她向沉恩笑道：“想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么？”
“还请塞弥拉大人明说。”
“就是苔丝啦，苔丝。
塞弥拉的笑声尖锐刺耳，脖子缓缓复位，象是从不可能的角度扭了回来。
她拍了拍手。
很快，一群格姆运送了一个十字架过来，上方绑着一个昏迷的人类男人。
格姆们将这个男人立在地面，
沉恩看见他身上绑着锁链，身上全是伤，大概已经要死了。
塞弥拉又从格姆手中拿到了一管暗红色的试剂，她二话不说，就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腰上。
男人身体猛地一颤，惨叫了起来。
他的皮肤迅速泛起不自然的青紫色，血管在皮肤下凸显，些微鳞片从注入的地方开始泛起。
紧接着，他的指甲开始变长、变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指尖的皮肤裂开，露出畸形的爪状结构。他的背部拱起，骨骼发出“咔咔”的断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破壳而出。
露妮缇开始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得到些许“龙”的气息。
随着程度的加深，眼前这个男人的惨叫也开始加深。
格姆们被吓得后退，躲在桌角的阴影中。
很快，这个男人不哎声了。
看起来是没抗住，死了。
“这是四级试剂。”
而塞弥拉却是一副饶有兴致地盯着这幅画面。
“现在龙化试剂我一共分为四等，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其中一级试剂级别最高，纯度最好。相映射的，龙化所带来的副作用和你们所看到的痛苦，也会更着加剧。
“现在绝大多数实验体只能承受四级，少数人能够三级，二级几乎没有。
“在无数试验品中，没有一个能撑住一级试剂，我打进去后不到两秒，对象就变成了比格姆还要低劣的存在一一团肉，一团可以发芽并且拥有修复功能的肉，和一团酵母没什么区别。
“我对此深感惋惜，可也理解。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变化魔法’，而是一种生命，向另外一种生命的蜕变。”
塞弥拉的嘴角咧到耳根。
“苔丝也同历代魔女一样，也接受了我的这种改造，你们知道她是什么？”
沉恩没有说话。
“特级！是的，特级！
“那可是我几百年唯一一次弄成功的特级试剂！”
塞弥拉象是眩耀一般，笑着问到沉恩：“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条龙么？”
沉恩：“是六百年前，一位法师孵化出来的红龙奥格玛狄奥斯。”
“没错，那玩意而就是我弄没的。”塞弥拉笑得更深，“从它的身上，我提纯到了前所未有的试剂，那是比龙血还要凝捻的精血。那东西我放了五百年，五百年都没有人可以适配这东西。
“他们连一级都适配不了。
“可是苔丝不同，她的身体对龙化试剂的适应性简直超乎想象！四级、三级、二级甚至一级，她都挺过来了！
“为了维持她身体的活性，我每日鞭打、每日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她的皮肤，持续了三十年。
“最后，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把那管特级试剂注入她的身体一一那可是从奥格玛狄奥斯身上提炼的精华，纯度高到连我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
“她成功了。
“我甚至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真正的龙族化身！”
塞弥拉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怀念：“你知道吗？当特级试剂进入她的身体时，
她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
我无法描述的光芒，象是在嘲笑我的局限，又象是在怜悯我的兴趣。”
塞弥拉的表情忽然了下去。
“再然后，她就变得能够挣脱我的束缚，从我这里逃走。”
沉恩知道。
走的时候，塞弥拉还被苔丝裸吊了三十年。
用那三十年间受过的刑具，一一还在塞弥拉的身上。
搞得现在塞弥拉看见苔丝就要ptsd，互相见面必定要打起来，十分不待见。
尽管如此，塞弥拉还是想和苔丝创建联系。
因为她想研究苔丝的身体。
这也就是沉恩觉得能通过苔丝，要回莉莉安的原因。
“可惜啊可惜，年代越往后，拥有龙族血脉的人类或者类人就愈发稀薄。如今的我，已经贫瘠到只能收集王国平民的血，来制造试剂了。”
说着，塞弥拉往沉恩和露妮缇身上凑了凑。
特别是露妮缇。
她脸上露出怀疑的目光，“你们身上也有那种类似的味道，特别是这位小姑娘。”
沉恩看了看周围那些半死不活的人。
虽然知道他们被塞弥拉抓住的那一刻，就不可能活了。
可还是对没能救他们出去，感到一丝惋惜。
“还是请塞弥拉大人继续带路吧。”
继续向前，沉恩终于看到了被绑架的莉莉安。
她同那些同样被绑架的人类一样，被绑在了石柱上。
沉恩看见她的手被铁链钓起，脸色痛苦，眼角已经和露妮缇不可以隐藏的状态类似，有了几片龙鳞。
甚至长出了龙角、龙尾。
露妮缇好奇她怎么开始长得和自己一样了，和外面那些人居然不同。
塞弥拉忽然瞪大了眼，快步上前，捏着莉莉安，撬开她的嘴左看右看：“这家伙居然撑过了二级试剂？”
沉恩顿时感觉到坏了！
他连忙喊：“塞弥拉大人！”
塞弥拉却象是没听见他声音似的，不断对莉莉安进行检查。
她越检查越兴奋。
“塞弥拉大人！”
还是没有回应。
“塞弥拉大人！”沉恩连喊三次。
塞弥拉这才反应过来，她恢复了少女的笑，对着沉恩说道：“很抱歉啊，小家伙们，我大概率是不能让你把她带走。要不，你回去和苔丝商量商量，换个人要回去？”
没戏了！
沉恩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可能同塞弥拉这种魔女教的司教瓣扯。
这种人只要兴头一上来，是不可能有拉扯空间的。
他通过龙魂戒指与露妮缇沟通，在假意答应回回去和苔丝沟通，塞弥拉转身带他们要离开这个房间的瞬间“露妮缇！
”
露妮缇跃向半空，嘴里对着塞弥拉吐出银龙焰。
这次偷袭很快很迅速。
塞弥拉却象是早有防备一般，脸上表现出兴奋的笑：“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抬起右手，手臂血肉色泽开始变化，变成类似于金属的光泽，在龙焰即将抵达的瞬间，展开呈伞状，将龙焰向着四周播散而去。
“银色的火魔法？和六百年前那条龙喷的火焰有的一拼啊~”
塞弥拉左手抵住右手。
那金属一般的皮肤竟然开始裹住露妮缇的龙焰，并快速收缩，紧压，就象是装填炮弹一样，迅速蓄力，一股龙焰竟重新朝着露妮缇喷了出去！
“啾？什么！”
沉恩眼疾手快，霜语法杖一挥，低声吟唱：“冰霜之壁，凝！”
一道厚重的冰墙瞬间在露妮缇身前升起，挡住了四散的龙焰馀波。冰墙表面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化作一团蒸汽，弥漫在地下大厅中。
沉恩本想趁着蒸汽，带上莉莉安逃走。
蒸汽却被什么东西给吹散。
塞弥拉咯咯笑着，变换成翅膀一般的手臂缓缓复原，重新变成白淅的皮肤。
她歪着头，红色的眼瞳闪着戏谑的光芒：“哎呀呀，小家伙们挺有默契！”
“冰狱！”
沉恩一上来就用出五阶法术。
因为冰狱凝结出的冰晶要比一般的冰矛质量要高，要更加凝实。
这招他就没觉得能打中作为魔女教司教的塞弥拉，只想限制她的动作，让露妮缇借机找机会攻击。
可塞弥拉根本就不躲，坦然面对无数向她砸去的冰晶。
她反而一脸享受和期待地张开怀抱。
轰轰轰轰！
连续十几个冰锥砸了下去！
塞弥拉的躯体被砸成血雾，尖笑却在地下大厅回荡。
沉恩继续催动冰狱，又砸下十几根冰柱，试着封锁住那团血雾。
可冰笼表面裂痕迅速蔓延，寒气四溢的冰霜也开始崩解。
塞弥拉化为血雾的身形在冰笼内扭曲重组，眨眼间恢复成少女模样，粉色长发飞扬，红瞳闪铄着狞光芒。她的右臂再次金属化，化为锋利的镰刀状，纵身一跃，化作一抹血光，猛地斩向半空中漂浮的沉恩。
这速度一一坏！
沉恩瞳孔猛缩。
这种速度超越了沉恩以往以来所面对的任何人。
他只在之前与雪汐老师对战的帝国最强剑圣身上感受过！
以沉恩法师的身体素质，根本躲闪不急！
他身上设置自动触发的“双重水幕防御”、“双重冰霜护盾”，也被切豆腐一样被破开。
塞弥拉舔着嘴角，脸上带着血色的笑意出现在沉恩的脖子前方：
“你死了。”
铿锵！
沉恩脖子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银色护甲。
塞弥拉的镰刀砍在上方火花四溅，力量也被反弹，竟比精钢还硬！
“哈？这是什么？”
在塞弥拉愣神之时，沉恩反手一发操水术，将塞弥拉的身体切割成两半。
并快速补上十几刀，将她削成一块块血肉坠向地面。
刚才那是什么？
塞弥拉的眼珠在半空中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刚才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有点意思。
变成了一滩肉块的塞弥拉向上看去，沉恩身上居然出现了一块块银白色的战甲，上方浮现着水银一般的火焰，似乎实在有意遮掩什么。
塞弥拉凝住被切割一半的肉糜眉头，显然是来了几分认真：
“我还真没猜错，你们和龙族有关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