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暇白凝视她片刻,拿起手边画作,下了车。
马车离开之前,他幽沉的声音倏然响起,“崔云初,”
崔云初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并不曾掀开车帘。
只听他继续说,“我不怕死。”
马车轱辘转动,发出沉闷声响,崔云初盯着珠子,眼中的欢喜化为了意兴阑姗,懒懒靠在车厢上。
幸儿钻入车厢,看着崔云初,好半晌才道,“姑娘,沉大人是不是您的新目标啊,您喜欢他吗?奴婢瞧着沉大人倒是挺上头的。”
崔云初掀起眼皮睨了眼幸儿,没有言语。
喜欢?什么是喜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被人喜欢,偏爱的感觉很好,两辈子,第一次尝试。
她很享受这种喜欢。
她向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幸儿,我若是想享有,却又不想负责,该怎么办?”
她舍不得这唯一的好,却又清楚的知晓,他和她,难以跨越心里防线。
“啊?”幸儿呆住,愣愣看着崔云初。
崔云初两条腿交叠,放在一个锦盒上,象极了一个风流的浪荡子。
她既不想负责,又舍不得推开,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可当真是,无耻啊。”
要是爱她的人多一些,也许……
崔云初嘴角勾起抹自嘲,她总是喜欢追求,觊觎,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什么没有就想要什么。
十有八九是有病。
……
沉府门前,沉暇白站在那,望着崔家马车消失的方向,身后廊檐上的大红灯笼和他的衣角一起被风吹动。
馀丰走过来,面上都是一言难尽,尤豫着怎么开口。
“方才什么人?”沉暇白收回目光说,
馀丰才硬着头皮说,“是…陈家姑娘,还有小公子。”
沉暇白转身,朝那个小巷子看去,馀丰将自己看到的一幕说给了沉暇白听。
“若是属下晚去一步,恐陈姑娘就…”要命丧小公子之手。
小公子瞧着单纯无害,除了嘴巴有点毒,说话扎心之外,是很单纯无害的,为人热心善良,能被逼到杀人的地步,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
沉暇白闻言,脸色说不出的怪异,青红交错。
“主子,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不解决,恐怕要出大事啊。”馀丰忧心忡忡,
尤其是若让旁人知晓其中的曲折,沉家可真是要青史留名了。
侄媳妇喜欢小叔子,被侄儿发现,一怒之下杀之……
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啊,肯定能震惊整个大梁。
沉暇白沉声吩咐,“将人带去书房。”
陈妙和眨巴着眼,被沉府的人请了进去,沉子蓝则一脸茫然。
馀丰叹气,“小公子,此事主子当真毫不知情,您切莫同主子置气,且那陈姑娘毕竟是官宦姑娘,再怎么样,您也不能起了杀心啊。”
“我杀谁了?”沉子蓝一脸震惊。
他什么起的杀心?他怎么不知道?
他要杀谁了?
书房中,沉暇白看着一前一后被带进来的二人,神色沉沉。
陈妙和自知心虚理亏,脚步一个劲儿的往后挪,靠近沉子蓝,试图用他宽阔的身形来遮挡她的。
沉子蓝睨了她一眼,“……”
陈妙和道,“你帮帮我啊,我还赶着回府吃饭呢。”
“……”吃饭,吃屎差不多。
沉子蓝心里如是想,但碍于教养没有说出口。
沉暇白面色黑沉的沉子蓝都心里发怵,斟酌着解释,“小叔,我们没有打算偷听,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
陈妙和露出半个脑袋,点头,“恩嗯,沉小公子说的是。”
沉暇白目光落在陈妙和身上,只是一瞬就移开了,“陈姑娘,没事吧。”
他声音很淡,淡的几乎没有温度。
陈妙和点头,“我挺好的啊。”
“那就好。”沉暇白继续说,“该说的,想来今日在安王府时,我的侍从馀丰都已经和陈姑娘说清楚了。”
“……”陈妙和看看沉暇白,又看看沉子蓝,脸滕的红了,颇有几分无地自容。
“我…我…”她有贼心,没贼胆,只是信口胡说,并未付出实际行动,就被偷听到了。
也是冤枉的很。
陈妙和连解释都无从开口,便使劲扯沉子蓝衣袖。
“你拽我干什么?”沉子蓝皱眉。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敢觊觎,有什么好怕的。
陈妙和立时红了眼,“你那么凶干什么?”她也拔高了音调,不服气的瞪着沉子蓝。
二人四目相对,互不兼容。
书案后的沉暇白揉了揉额角,缓缓说道,“陈姑娘,你与子蓝的事儿,先前子蓝已经告知于我,既是你们没有情意,那此桩婚事,便就此作罢。”
“明日,我会派人去令府上知会陈大人一声,陈家是女方,为陈姑娘名声考虑,退婚一事,对外,还是由陈家主动提出吧。”
别啊。
陈妙和呆呆看着沉暇白,眼泪很快蓄积在了眼框里。
她爹娘要是知道怎么回事,一定会打死她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陈妙和觉得,身上已经开始疼了,“其实…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一丝情意。”
她声音很小,只有身旁的沉子蓝听见了。
沉子蓝侧眸,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
陈妙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心知今日丢人丢大发了,她便也不敢多说别的。
但站着没走,存着最后一丝挽回的希望。
“沉大人…”
“往后退了婚,沉家与陈家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来往了。”沉暇白满脸都是疏离,撇清关系的意图十分明显。
言罢,似乎怕陈妙和听不懂,又加了一句,“本官与心上人不日即将定亲,待那日,再请陈家来喝杯喜酒。”
陈妙和不是傻子,听懂了沉暇白果决拒绝的意思。
怕她贼心不死。
不是说他和崔姐姐吵架,闹掰了吗?
况且她只是刚起了那心思,并没有付出什么行动啊。
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陈妙和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自己回府后将会面临的下场,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一旁的馀丰直叹气。
怪就怪主子魅力太大了。
主子也是,毕竟人家是姑娘家,说话那么重,瞧人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可别回去寻短见才好。
陈妙和离开,沉暇白目光便又落在了沉子蓝身上。
“你先去送陈家姑娘回府,回来再来寻我。”
沉子蓝早就站不住了,应了一声立即就追了出去。
他和陈妙和虽没有情意,但毕竟曾是未婚夫妻,胜过普通朋友。
他十分清楚陈妙和害怕的是什么,小叔说话那么重,天还那么黑。
她一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