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问他,呓语的那句一笔勾销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的和自己一样?
“崔大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沉暇白嗓音淡漠疏离。
崔云初道,“沉大人身子骨不错,伤势好的挺快。”
“……”
沉暇白眸光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一旁馀丰捂住眼睛,有些没眼看。
他家主子是人,不是神,就是手上划拉个口子也要个三五天愈合,何况七十仗,伤筋动骨啊。
沉暇白声音缓慢响起,“伤没好。”
“……”崔云初短暂怔愣了几息。
所以,是硬扛着伤,来阻止沉老夫人的。
她唇瓣扬着笑,点点头,忽略了心中那丝丝的酸涩。
气氛凝滞着,片刻后,沉暇白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茶楼。
仿佛连背影,都带着几分疏离淡漠。
崔云初才终于敢抬眼,朝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她眸子压的很低,似是想看,又怕被发现。
沉老夫人并没有提前离开,而是在马车中等着,沉暇白一离开茶楼,就扶住了身侧的馀丰。
“主子,您腰上得伤很严重,大夫说了要好生将养,一个不好会落下旧疾的。”馀丰担忧不已。
其实这种事,他来一趟就是了,可主子却非要来,若是为了崔大姑娘,那也没说上几句话啊,光嘴硬了。
馀丰皱着眉,“主子硬扛着伤来这一趟,也不知对崔大姑娘说几句好听的,不是白来吗。”
就方才那话,让人家莫放心上,不是将人推得更远吗。
也不知来这一趟究竟有什么用。
沉暇白目光睨向馀丰,凉凉的,沉沉的,后者立即就住了口。
将人扶上马车,沉老夫人也道,“你瞪什么瞪,馀丰说的也没错。”
到底是亲儿子,沉老夫人还是十分心疼的,拿了厚厚的垫子铺上,扶着沉暇白坐下。
“母亲,”沉暇白淡淡说,“儿子说过,和崔家姑娘的事,儿子自有主张,您为何要擅自寻她?”
“你有什么主张?”沉老夫人很不高兴,“你的主张,就是放弃所爱之人,独自痛苦,就连做梦都唤着人姑娘的名字。”
沉暇白面色不佳,但没有反驳。
“暇白,母亲不希望你为了前尘往事,而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不要因为你父兄之死,而叼难崔家姑娘,违背自己的本心,母亲,不想你后悔。”沉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劝慰,嗓音都带了丝丝哽咽。
沉暇白抬眸注视着沉老夫人,半晌后,轻声开口,“母亲,有个问题,儿子一直都想问您,纵使你和父亲感情不和,但到底是夫妻,您就从来…不曾恨过崔唐家吗?”
沉老夫人握着沉暇白的指尖颤了颤,面色微白,“恨,只会让人面目可憎,陷入过去得痛苦中无法抽身,成王败寇而已,活着的人,总归要往前看的。”
“暇白,你喜欢崔家姑娘吗,你爱她吗?”
沉暇白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沉老夫人继续说,“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究竟是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重要,还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爱人更重要,若因此错过,你悔不悔?”
沉默在车厢中蔓延,良久,沉暇白才低低开口,“母亲说错了。”
“儿子…早就不因父兄之死而迁怒她了,也并非是我陷于过去。”
而是她从未动心,从未,要与他有个将来。
沉老夫人怔愣,“你的意思是,崔家姑娘不喜欢你?你们是郎有情妾无意?”
“……”沉暇白扭头看向车窗,沉默。
沉老夫人;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她“啧”了几声,有些发愁。
“怎么会这样,”沉老夫人紧皱着眉,盯着自己儿子,“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沉暇白垂眸,“过去我们的相处,并不算愉快。”
也许是以前他对她的偏见,冷嘲热讽,对崔家的仇视,以及悬崖底,他丢下她时的不近人情。
都说她蠢,其实,那些人才是真的蠢。
沉暇白唇角掀起一抹讥嘲的笑。
那晚在慎刑司,她抱着他跳湖,应就察觉了他的心思,那时,她应就已经算计着要怎么报复回来了。
她说她小心眼,爱记仇……
她确实,不曾放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人。
顾宣是死有馀辜,他……
可能也不算无辜。
沉老夫人叹气,“我很早就说过,男人嘴不能太笨,不讨女孩子喜欢的,你呀,定是说话不中听,不会哄她高兴,她才不喜欢你,真是白长了这张脸。”
“……”
沉老夫人对沉暇白的脾气十分清楚,气死人的话张口就来,好听话,是半点都说不出口。
“那日在御花园时,我就说你喜欢人家,你偏不承认,嘴硬的很,如今吃苦头了。”
沉暇白没说话。
那时候……
他对她什么感觉,就已经说不清了,但无疑那个时候他是纠结,茫然的。
他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仇家的女儿。
沉老夫人询问,“你老实和娘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依旧是沉默,沉暇白闭口不言,让沉老夫人气的不轻。
“你说句喜欢能死啊,你和人姑娘也是这般相处吗?”
人家能看得上他才怪呢。
“老夫人,”馀丰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主子已经默认了。”
“默认有什么用。”
这种事要敢于承认,主动出击,男子不主动说出来,人家女孩子喜欢你才怪。
男女之情,不开口的默认,便默认为不爱。
沉老夫人推了推沉暇白手臂,“你倒是说话啊。”
“母亲往后,别在擅自寻她了。”沉暇白低声道,“予她而言,母亲今日所为,是叼扰。”
“……”
沉老夫人气的瞪了沉暇白好几眼。
马车在沉府门口停下,一向温婉好说话的沉老夫人都气的不轻,用力甩开车帘,踩着重重的步子回府。
临走前,她蹙眉叮嘱馀丰,“以后在外面,尤其是崔大姑娘在的地方,说话注意着些。”
馀丰;???
他说什么了吗?
沉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以后别在外面说你主子伤了腰,更不能说会落下旧疾。”
腰,那是多么重要的位置。
馀丰脸色倏然发红,磕磕巴巴的“恩”了一声。
连同马车中的沉暇白都不自在的蹙了蹙眉。
他娘何时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