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沉下来,馀丰以为终于可以回府的时候,沉暇白突然开口,“去望月楼下的那座桥下。”
“……馀丰拢了拢衣袖,搓搓手给自己暖暖,只能应下。
这深更半夜的…
一盒子糕点愣是让主子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十分有眼色的将马车停在先前沉暇白与崔云初坐着的那两块石头上。
桥下是流动的湖水,附近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风吹起,就格外的冷寒,馀丰蹲在马车旁,看着伫立在那,风将他衣袍吹的簌簌而飞的主子。
脚蹲的麻了,他就换一个姿势,只是不时有三两个人从身旁经过,看他们的眼神象在看一个傻子。
馀丰;他家主子铁树生芽,确实是正思春的时候。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沉暇白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馀丰只能上前提醒,“主子,太晚了,咱们回去吧。”
就算是回忆,这么长时间,也够回味个千八百遍了。
月光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暗影,崔云初口中的飘飘仙子仿佛有了具体象。
他侧眸,声线很轻,“馀丰,你看过话本子吗,里面有狐狸精的那种。”
馀丰摇头。
找什么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不有崔大姑娘现成的狐狸精在那呢吗。
他智慧无双的主子都快被勾成傻子了。
“回府吧。”
树影婆娑,马车穿梭在街道上,从一家青楼门口经过,打扮妖艳的姑娘就站在路中间,瞧见男子就立即扑上去。
馀丰不得不放缓速度。
“爷,天凉,来奴家房中吧,奴家喂爷喝杯热酒,再给您暖暖身子,保证舒坦。”
馀丰冷着脸,“让开。”
他一只手握住手中的剑,那姑娘立即躲开,撇着嘴不知骂了句什么。
那姑娘身后,两个男女正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调情,说话声远远传进来,“爷,您怎么才来啊,奴家都想死您了。”
男子一手搂着姑娘的腰,另一手掐着她下巴,“爷也想你啊,你个小狐狸精。”
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那女子发出了一声轻叫,在沉寂的夜色中无比的撩人。
“小妖精,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馀丰声线穿进车厢,“主子,这里有狐狸精。”
“……”
车帘只是被撩起了一条缝,一双墨眸若隐若现,偷窥着门前的那对男女。
调情的话愈发不堪入耳,沉暇白僵硬的声音吩咐,“回府,”
馀丰立即驾车,将男子那一声声狐狸精,小妖精抛诸脑后。
走至很远,那两个词汇都依旧挑拨着马车中人的神经。
显的白日里,二人的对话,他象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滚烫的温度从脚底迅速升起。
那个女人,是在调戏他!!
“哪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大家闺秀之风。”
馀丰说,“主子骂来骂去,好象就会这几句。”
沉暇白目光扫来,他立即道,“主子,方才那青楼前寻欢作乐的男子,好象是太后的侄子,顾宣。”
沉暇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他哪有那闲工夫辨认那人是谁。
他没有去沉老夫人那请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月光清凉,却依旧挥散不去他身上的热度。
“小叔,”院门口,蹲在地上的男子倏然站起身来,“你回来了。”
“有事?”
“我升了官,往后就有资格去上早朝了。”
“恩。”沉暇白目光落在沉子蓝身上。
他以为沉子蓝是来要求退婚的,不想他下一句话却是,“前日朝堂中发生了变故,你称病未去,究竟是生了病,还是另有原因。”
“……”
那股热意再次袭来,尤其是看过狐狸精和小妖精的由来之后,他看着沉子蓝,半晌不曾说话。
馀丰知晓主子不会说谎,开口转寰道,“主子那日确实生了病。”
很大的病,还落下了了不得的后遗症。
“那小叔如今身子可好全了?”沉子蓝关心的道。
沉暇白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小叔,如今我做了官,才知晓官场有多艰难,前日你没去是对的,刘家成为了众矢之的,就连太子都要他死,你若去了,只会成为皇上手中的刀,与所有人为敌。”
“小叔,如今我已经可以或多或少帮到你了,若是有难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叔侄俩一起努力,保护祖母。”
天色很黑,院门口的琉璃灯落在少年身上,将他身影拉长,仿佛一瞬间长大了很多很多。
沉暇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越过他抬步回了院子。
他脚步有些快,仿佛是不愿意多聊,又或是不愿意聊起他不想聊的话题。
脚步都带了几分凌乱。
馀丰;怎么会不凌乱,千方百计的阻止小公子,如今却突然发现自己栽了进去。
若非了解主子,定是要觉得主子有些卑鄙小人。
唐太傅从慎刑司出来,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探望唐清婉。
她躺在床上,瘦弱憔瘁的模样,和当年的夫人有七八分相似,更是让唐太傅揪心。
“清婉,爹帮你离开京城吧。”
宿命仿佛在慢慢重叠,唐清婉与夫人的面貌在他记忆中慢慢重合,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唐太傅心中蔓延。
“爹,我不走。”唐清婉摇了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走不了了。”
“爹,我已经求了殿下,让我表哥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唐太傅低垂着眉眼,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悲凉,“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们终究逊人一筹。”
他语气中,尽是讽刺。
“先不说这些,”唐清婉今日的精神好了不少,“爹爹在慎刑司可曾受苦?”
“不曾,沉家虽与我崔唐家有旧怨,但沉大人为人正直,并不曾刻意为难。”
唐清婉闻言,问出了一个颇为关心的问题,“爹,沉家父子,当真是您和舅舅杀的吗?”
唐太傅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
“此事,莫提及。”
“太子妃,太傅大人,太子有请。”宫人在门口禀报,唐太傅起身,叮嘱了唐清婉几句就随那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