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贱兮兮的模样,比起在官署中行酷刑时简直天壤之别。
他转身,准备回官署,衣袍却突然被抓住。
崔云初,“沉暇白,你…通融通融,就此一次,可好?”
沉暇白垂眸,目光落在了女子那分外白淅的手背上,声音冷淡,“崔大姑娘难道忘了,我们两家的恩怨。”
“可唐太傅是被陷害的,我相信沉大人并非那落井下石,黑白不分之人。”
沉暇白眸光微动。
崔云初继续道,“就算有私怨,你也不会借机发挥,沉大人是君子,便是报仇,也不会趁人之危。”
沉暇白未再言语。
他神色依旧很淡,馀丰却觉得,他扬着眉梢的时候,颇为扎眼。
八成是又被忽悠爽了。
“沉大人,你要眼睁睁看着奸人当道,残害忠良吗?”
沉暇白斜眸睨着她,“你今日不该来,更不该由你出面。”
“崔云初,你的姐姐妹妹呢,你口中的奸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你更当清楚,该求的,不是我。”
崔云初眸光微闪。
什么意思,那晚,他不曾参与。
“那晚,与你无关?”
沉暇白气笑了,“所以,你方才那番君子之类的话,都是在胡说八道。”
她怀疑他,还假惺惺的说他君子?
“崔云初,你这个女人口中的话,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崔云初,“……”
说着说着,咋崩了呢。
沉暇白面色微沉,“崔家有两个皇子做女婿,这种时候,不该他们发挥作用吗,何用崔大姑娘抛头露面。”
他一个不相干之人,又为何寻他帮忙。
崔云初沉默。
她不信沉暇白不知此事其中曲折,“那日,将你撞下悬崖,实非我故意而为。”
“我知道。”沉暇白点头。
“那崔大姑娘可知,是谁害的你吗?”
崔云初,“猜到了。”
沉暇白轻笑,“你们崔家当真是有意思,如此家族,何用旁人动手,怕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崔云初沉默。
沉暇白抬步继续要离开,崔云初又立即上前扯住他,二人离的极其近,她硬是将那封信塞给了沉暇白。
沉暇白皱眉,不要,她抓住他手,生怕他扔掉。
二人距离太近,沉暇白身子僵着,呼吸都有些停顿,“你干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
他手背被一层黏腻包裹着,很温热,很…舒服。
他明显有些慌。
周围数人都看着这一幕。
崔云初,“听说,沉小公子与陈姑娘感情不怎么和,沉大人也不希望我寻上沉小公子帮忙吧。”
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灭了沉暇白所有的慌乱与心跳。
他面色阴郁,“威胁我?”
崔云初握着他手,把信塞入了他衣袖中,“沉大人言重了,你日理万机,忙的很,我的意思是,怕打扰你。”
沉暇白睨眼崔云初,目光很冷,但到底是没将信扔出去,抬步离开了。
他背影宽阔,走得极快,又带上几分冷肃。
“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提旁的男子,毫无规矩。”
他皱着眉,显然对崔云初的威胁很不满,非常不快,
馀丰,“主子,您是男子,又常年习武,崔大姑娘一个姑娘家,瘦的风都能吹跑,其实您方才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她一个跟头的。”
一个手指头都给戳倒了,可愣是被人握着,一副反抗不了的架势。
回头自己还气的跳脚。
说难听些,
和抓着人家手喊非礼有什么区别。
沉暇白顿住脚步,回身,冷嗖嗖的目光让馀丰立时一个激灵。
“那什么,属下这就吩咐人回府一趟,盯着小公子,以防崔大姑娘双管齐下。”
……
幸儿,“姑娘,您说,沉大人会把信交给太傅吗?”
“不知道。”她尽力了,毕生所学都施展出来了,能不能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崔云初长出口气,回身准备上马车,视线中却出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云凤,你怎么来了?”
崔云凤目光呆滞,象是被人抽去了三魂七魄一般,不动也不言语。
崔云初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指尖冰冷至极,没有半丝温度。
“怎么冰成这样。”她蹙着眉。
“大姐姐。”崔云凤突然开口,“当初害你坠崖的人,是谁?”
她声音平静的没有半丝起伏,冷的让人心惊。
崔云初垂着眉眼,“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怎会知晓是谁,好了,赶紧回府吧,别胡思乱想了。”
崔云凤跟着崔云初上了马车。
幸儿给她盖上了薄毯,依旧没能给崔云凤带来半丝温度。
“是他,对不对?”
崔云初由始至终都不曾抬头,“不是,你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你和沉大人说的,我都听见了,那辆马车是表姐的,太子没有害表姐的理由,是他,他想要表姐死。”
崔云凤偏头望着崔云初,眼前浮现的是那日崖底,大姐姐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画面。
以及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高烧不退。
差一点,差一点,大姐姐就死了。
崔云凤泪水宛若决堤的洪水,瞬间泣不成声。
“大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都在干什么啊。”她扑进崔云初怀里,哭的几乎昏厥。
大姐姐早就知晓,却从不曾说。
而她,和那个罪魁祸首正花前月下,谈婚论嫁。
崔云初放心不下,“今晚我陪着你吧,”
崔云凤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姐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崔云凤眼睛很红,孤身一人往枫园走去,她脊背挺直,仿佛瞬间稳重了很多很多。
幸儿,“大姑娘,二姑娘好象一夕之间,长大了。”
崔云初神色忧虑,“你跟着去一趟,告诉允儿,让她看好二姑娘。”
当夜,崔相并不曾回府,只有他贴身小厮派人送回消息,说是今夜留宿官署。
崔太夫人忧思过重,半夜身子就有些不好,崔云初没让人通知崔云凤,独自一人守在松鹤园。
崔太夫人每隔两个时辰,都会问一句,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崔云初安慰,“祖母,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崔太夫人点心,“云初说的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主持大局的会是云初。”
她淡淡笑着,“你父亲,这是要和皇帝撕破脸了啊,明日的朝会,只怕不会太平。”
正如父亲所言,崔家权势,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她对此并不担心,因为眼前就有一桩更为麻烦的事儿。
赵女官来了府上载良妃口谕,要崔云凤入宫陪侍。
赵女官,“后日,就是娘娘的生辰,就想让二姑娘和王爷陪着,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崔云初沉默,
这个节骨眼上,崔云凤的情况,能入宫吗?
“大姐姐,我去。”崔云凤的声音突然响起,款步走进厅堂。
衣裙不同于昔日的鲜艳张扬,是那种浅浅的青色,温婉端庄,稳重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