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早没了什么原始部落,大伙住的地方无非两种。
离得远、靠种地过日子的叫农村,挨得近、热闹些的叫城里。
可即便这么划分,依旧有些地方偏得容易被遗忘。
德春部就是藏在小安山里的一个中等村落。
村里住的是游牧民族,平日里很少跟外界打交道,大多东西都能自给自足,只有柴米油盐这类消耗品缺了,才会派人出山换些回来。
他们世代放牧,养牲口、处理皮毛本是看家本事。
从德春部传出来的羊毛、牛皮,全是品相拔尖的好货,不少甚至直接被收去做外贸交易。
张德胜打发人去德春部,找的理由倒挺冠冕堂皇。
说是去换羊皮,不是谋私利,这样一来,就算有人不满,也挑不出明面上的错处。
可在杜建国眼里,这说辞纯属放屁。
德春部的人虽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野人,却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茬。
常年自给自足的生活,让他们身上带着股不服管的野气,外人想跟他们打交道,本就得格外小心。
更何况山路远得吓人,他杜大强和老村长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时候让他们赶山寻路,张德胜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一看就懂。
“等我把人找回来,再跟你算总账!”
杜建国又狠狠踹了张德胜一脚,火急火燎地按着村民指的方向,往村西头的猪圈找大虎和刘春安去了。
猪圈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大虎和二虎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把猪粪往外面的土筐里掏。
刘春安直起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张德胜!以前在村里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连个屁都不敢大声放,现在杜建国被稽查队抓了,倒立马神气起来了!”
他越说越气,把粪铲往地上一戳:“给咱们派这么个又脏又累的破烂活还不算,居然还让我爹跟杜叔他们赶着驴车去德春部!那地方多远多险他不知道?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大虎叹了口气,直起腰道:“咱们多干点活倒没啥,现在最担心的是杜建国——我总怕他在稽查队被用刑,毕竟那地方可不是好待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猪圈里只剩铲粪的闷响。
忽然,刘春安揉了揉眼睛,伸手朝远处指了指,声音带着迟疑:“大虎,你快看!那边那个人,长得是不是像杜建国?我是不是眼花了?”
大虎也眯着眼望过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那身形、那走路的架势,也太像了!
见两人傻愣愣地站着不动,杜建国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开口就骂:“都什么时候了还发愣!我爹和老村长都快在山里出事了,你们俩还在这儿跟猪调情。
“杜建国?真的是你!”
刘春安又惊又喜,鞋都顾不上提,从猪圈里跳出来就往他身边凑,追问:“你到底咋从稽查队里出来的?里面的人没为难你吧?没抽你棍子吧?”
杜建国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轻松:“他们没抽我棍子,反倒对我挺客气,还说下次我去县城,要请我吃饭呢。”
“你就吹吧!”刘春安白了他一眼,压根不信,“是不是你媳妇在城里找着能帮你的人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天你被抓去稽查队,秀云嫂子都快急疯了。当天就回了娘家,听说还让她爹帮忙找关系,求那些能搭上手的人。我看啊,肯定是她跑前跑后,你才能这么快出来!”
“秀云回娘家求她爹了?”杜建国猛地愣住。
以往刘秀云恨不得自己别跟娘家扯上一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如今竟然为了他这个败家子,放下身段去求亲爹?
一股热流瞬间涌到心口。
不过媳妇的是要先往后拖一下,杜建国道:“回头再跟秀云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老村长和我爹从山里接回来,再晚说不定要出事!”
他转头看向大虎和刘春安:“这猪圈你们也别打扫了,跟我进山去趟德春部。”
刘春安还有些迟疑,挠了挠头:“可这是张德胜硬派给我们的活万一因为这事得罪他,往后他再找咱们麻烦咋办?”
杜建国眼神一冷,语气斩钉截铁道:“等我从德春部回来,就找他算账!他张德胜真以为把我抓进去一次,就能在小安村当土皇帝了?
以前他跟张德胜虽不对付,可那畜生顶多暗地里使绊子,还不敢明着嚣张。
就他被关在稽查队这两天,张德胜竟直接跳出来揽过了村里的大权。
不仅逼着老村长去德春部换羊皮,还把跟自己亲近的大虎、刘春安等人打发去干打扫猪圈的杂活。
这分明是蓄谋已久,就等着他出事好夺权!
甚至连他这次被稽查队抓走,恐怕也跟张德胜脱不了干系。
这小子,为了抢权,真是啥阴招都敢使!
杜建国一回来,刘春安和大虎心里的顾虑瞬间没了,俩人麻利地放下粪铲、拿上打猎工具,就跟着杜建国往村外的山口走。
“走小路!”
杜建国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说:“走大路太慢,咱们又没驴车。”
他带着两人钻进山间的林子。
这条小路是常年赶山的人踩出来的,路面坑坑洼洼,别说驴车,连独轮车都推不过去,可走这儿能比大路少走一两个时辰。
几人急着赶路,脚步不停,忽然大虎脚下一顿,迟疑地咦了一声。
“这啥东西?”
他停在原地,指着路边一坨深色的粪便。杜建国和刘春安也立刻回头,凑过去查看。
“是猴子的粪便!”杜建国脸色猛地一变。
“猴子?”大虎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这年头的猴子可跟害虫一样难缠!
猴子精得很,还懒,就爱不劳而获,专偷村民的粮食。每年秋收,村里的玉米地都得被这群畜生糟蹋不少。
杜建国伸手扒开路边的枯草,指了指地上浅浅的脚印:“你看,这群猴子也在走这条小路,看脚印很浅,很着急,像是在追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