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强远远就瞅见自家二小子从吉普车上下来,顿时一股火气直窜头顶。
昨天才特意嘱咐这小子,赶紧多攒点过冬的柴火,可杜建国偏要去买什么煤!
原本以为杜建国一早不见人影,是终于想通了去捡柴火,没成想竟是从城里的车上下来。
这小子指定是进城鬼混去了!
“妈的,王八羔子!真是不怕冬天冻死!”杜大强扯下脚上的鞋拔子,攥在手里就朝杜建国冲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瞪着眼,直勾勾盯着杜建国和他身边的宋晴雪。
宋晴雪见状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建国同志,那不是你父亲吗?他手里怎么拿着一只鞋?”
宋晴雪不懂这架势,杜建国哪能不明白?
连忙往后跳了两步,摆手急声道:“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把鞋拔子放下,怎么还想着打人呢?”
“混帐玩意!”杜大强骂骂咧咧地逼近,“是不是又到城里鬼混去了?真不怕冻死是吧?眼瞅着冬天越来越冷,你小子一根柴火不见捡,家里那点存货能烧几天?”
“今儿个我不替你老婆孩子收拾你一顿,你怕是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杜大强越说越气。
“真以为自己能打几只家雀,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他根本不听杜建国解释,攥着鞋拔子追得杜建国绕着树转圈圈。宋晴雪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两人,对着杜大强问道:“大叔,您为啥非要让建国同志捡柴火呀?”
“哎呀,原来是晴雪同志!”
杜大强一眼就认出了她——上次在自家吃杀猪菜,还多亏这女娃子帮杜家解了围,脸色顿时缓和了大半,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是不知道,晴雪同志,咱们这地方一到冬天,气温能低到骨子里,低温得持续三四十天,不烧柴火根本扛不过去!现在这光景,靠近村子的山林里,能烧的柴火早就被人捡得差不多了。”
“我寻思着让这小子赶紧去捡,多攒点柴火,冬天才不至于冻着。”杜大强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宋晴雪却皱起眉头:“大叔,可建国同志先前不是刚买了好几百斤煤吗?足够过冬烧了呀。”
“啥?买煤了?”杜大强一脸懵逼,压根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啥时候买的煤?”
宋晴雪见状,便把杜建国在煤站买煤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得知自家儿子真的买了好几百斤煤,杜大强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转向杜建国:“你小子哪儿来的那么多煤票?!”
杜建国苦笑着摆手:“爹,你先把鞋拔子放下,咱再好好说。”
杜大强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鞋穿上,手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杜建国随即把煤票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跟杜大强讲了一遍。
一旁的宋晴雪听到这种私下交易的事,下意识觉得不妥,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免得掺和进去。
正说着,刘春安几人赶着驴车也出现在了路上。
刘春安手里甩着鞭子,舒舒服服地坐在高高的煤堆上,一脸得意扬扬的模样。
这年头能拉着满满一车煤回村,那可是实打实的风光事!
不少村里人远远瞧见驴车上的煤,都好奇地往大路上凑,眼神里满是羡慕。
“哎呀建国!”刘春安隔着老远就喊,嗓门洪亮,“你们这吉普车就是快,把咱这驴都快累断气了,还是比你们晚到这么久!”
“春安,你这满满一车煤是从哪儿拉来的?”不少村民围上来打听,得知煤是杜建国买回来的,脸上顿时堆满羡慕,纷纷上前跟杜建国开口,想讨点回去应急。
杜建国性子爽利,来者不拒,全都应承了下来。
“你小子疯了?”没等他说完,杜大强照着他屁股就踹了一脚,没好气道,“真当自己是土财主了?总共就三百斤煤,你打算送出去多少?!”
杜建国揉了揉被踹的屁股,不以为意道:“爹,几斤煤罢了,值不了啥钱。咱家那屋子就那么大,一天烧三四斤煤就够了,这三百斤熬到开春都绰绰有馀,倒不如分给大伙儿,让乡亲们也烧烧煤。”
“就是就是!”围观的村民们立马附和起来,对着杜大强打趣道,“大强啊,你这思想觉悟,可比不上你家二小子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说得杜大强脸颊顿时热了起来。
“这败家子!”杜大强气得牙痒痒——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让自己被乡亲们调侃,
真是越想越气。他越看杜建国越不顺眼,总想找点由头治治他。
忽然,他瞥见杜建国手里攥着的对联,眼睛一亮,伸手就指着问道:“你手里拿的啥东西?”
“对联啊。”杜建国随口应着,顺手就把对联递了过去。
“败家子!”杜大强瞬间抓住了由头,象是找到了攻击的突破口,立马数落起来,“钱多烧得慌是不是?还花钱买对联?你老子我就不能写了?”
往年杜家的对联,从来都是杜大强亲手写的。他虽说没正经读过书,可偷偷琢磨练习了好几年,练出了一手不错的字。
他扯开对联瞅了两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脸愕然地骂道:“这买的什么破玩意儿?字迹歪歪扭扭的,给我当擦屁股纸都嫌恶心!你是眼睛瞎了,才买这么个东西回来?!”
“写这对联的怕不是个智障?咋能写得这么丑!”
杜大强翻来复去瞅着,一个劲唉声叹气。
“这……”杜建国挠了挠头,解释道,“这对联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送的也不能这么丑啊!”杜大强吹胡子瞪眼,“这种破对联你要是敢挂门上,隔天指定有人笑话得把门给砸了!”
他冷笑一声,语气笃定,“今年过年,咱家门上还得挂你老子我写的!”
“哦。”杜建国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正当杜大强攥着对联要团成球扔掉时,杜建国扭头对宋晴雪道:“晴雪同志,麻烦替我谢谢县长的好意。不过我爹也说了,这对联字实在太丑,挂不成。”
“等等!”杜大强猛地一愣,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住,眼睛瞪得溜圆,“你说这对联是县长给你的?!”
“是啊,县长送我的礼物。”杜建国一脸坦然,“不过字确实写得丑了点,爹你要是想撕就撕了吧,别憋着。”
“撕什么撕?!”杜大强脸色瞬间一变,立马收起了先前的嫌弃,一本正经道,“你小子懂个啥叫书法?这字写得这么有风骨,分明是好东西!赶紧收好了挂起来,怎么能说撕就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