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僵立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
体内龙血沸腾地翻滚着,让他的体温节节升高。
他闭上双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吐息。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大股白雾。
他必须集中全部意志,才能将那源自血脉深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强行压制下去c
他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黄金瞳仍在不受控制地燃烧着。
几秒钟后,感觉奔腾的血液稍微平息了一些,翻涌的情绪被强行按回心底,阿列克谢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他转过身,面向教室内的另外三人时,哈利、罗恩和邓布利多,都清淅地看到了他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充满了非人威严的黄金瞳。
哈利和罗恩彻底被吓住了。他们紧紧靠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看着阿列克谢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陌生,仿佛在看一个从神话传说里走出来的、择人而噬的怪物。
罗恩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列克谢没有理会他们的恐惧,他向邓布利多示意了一下瑟瑟发抖的两小只的方向,而邓布利多也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老校长此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与诙谐,他转向两个吓坏了的格兰芬多,语气比平时快了不少:
“哈利,罗恩,”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缺少了往常那种循循善诱的耐心,“今晚就到这。你们刻返回格兰芬多塔楼,马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个男孩苍白的脸,强调道:
“记住,今晚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这面镜子,以及罗曼诺夫先生—刚才任何不同寻常的表现,都必须严格保密。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格兰杰小姐。
这是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着想,明白吗?”
哈利和罗恩此刻只求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如捣蒜。
邓布利多似乎急于处理魔镜和阿列克谢的问题,他几乎是紧接着补充道,语速偏快,甚至带着点之前未曾有过的、近乎心不在焉的催促:
“这面镜子明天一早就会被移走,安置到它该去的地方。哈利,你听到了,不要再试图查找它。”
他甚至没有象原着那样详细解释沉溺虚幻的危害,只是匆匆告诫,“记住,活在当下。好了,穿上你们的隐形衣,立刻回去睡觉。”
哈利和罗恩如蒙大赦,哈利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隐形衣,甚至来不及完全披好,就拉扯着依旧腿软的罗恩,几乎是跟跄着冲出了废弃教室的门,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阿列克谢也回想起了原着中的细节,按照正常发展,邓布利多本应在圣诞假期结束前就将这面危险的厄里斯魔镜妥善转移安置,根本不会发生今晚哈利再次带人前来,乃至引发后面这一连串变故的事情。
是了,阿列克谢心中恍然,圣诞假期里这位本应运筹惟幄的校长,绝大部分精力恐怕都被关于伏地魔魂器的惊天消息以及那顶拉文克劳冠冕本身给牢牢牵绊住了。
想必是直到今晚,甚至可能是刚刚,他才终于从那些更迫在眉睫的、关乎伏地魔不死秘密的研究与讨论中暂时抽身,想起来自己还给哈利设了这么个小“关卡”,这才匆匆赶来处理。
看着哈利和罗恩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废弃教室里只剩下阿列克谢和邓布利多,以及那块覆盖着魔镜的深紫色幕布。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寒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幕布下渗出的铁锈般的气息。
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阿列克谢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寂静,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教授,”
他转向邓布利多,灰蓝色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眼底的惊悸未散,“这个魔镜是什么?”
“它叫厄斯魔镜,能看到中的渴望,但看来你看到的似乎并不是这样—”
阿列克谢缓缓点头:
“是的,我完全没看到的身影,反是看到了段——历史?”
邓布利多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如古井,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应该就是一段历史,“
阿列克谢重复了一遍,他的语速不快,仿佛在一边叙述,一边重新整理脑海中那震撼的画面,“段被遗忘的、属于——龙族”的终结。”
他开始描述,语气低沉而清淅:
“我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血红色的天空下着血雨。中心是一座被龙血彻底染红的巨大冰峰——峰顶,是两位至高存在的遗体。”
他刻意顿了顿,强调了接下来的信息:
“位,是您之前提及的,那位色的皇帝。而另一位——”
阿列克谢抬起头,迎上邓布利多的目光,“是一位与他相当、通体纯白、仿佛由月光铸就的龙。他们仿佛同归于尽般地倒在了王座之上。”
邓布利多在听到“一位与他体型相当、通体纯白的龙”时,雪白的长眉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打断阿列克谢的讲述。
阿列克谢继续描述着,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回味的意味,仿佛再次沉浸在那幅图景的细节中:
“环绕着那座主峰,是其他八具庞大无比的龙骸,属于四大君主的——它们大多已经化作了巨大的、像征着权柄与力量根源的龙骨十字’。但战斗的惨烈超乎想象,其中甚至有几个龙骨十字都已经碎裂、崩坏。“
阿列克谢知道,龙骨十字的出现意味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的彻底死亡。
他的话语在这里慢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仿佛遇到了一个难解的谜题。
同时思索着自己看到的画面。
最奇怪的就是黑王与白王那边,他们的尸体,太完整了,完整得近乎诡异。没有任何其他龙骸那样的破碎感,甚至连鳞片都仿佛保留着生前的光泽与威严,那种“活灵活现&039;的程度——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彻底失去了生命。
阿列克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了喃喃自语。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彻底陷入了沉思。
邓布利多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苍老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在消化这惊世骇俗的信息。
寂静重新笼罩了教室。
阿列克谢的脑海中,前世关于《龙族》的种种线索飞速闪过一黑王必将归来的预言、贯穿故事的“诸神黄昏”隐喻、那纠缠不清的命运之线—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骤然噬咬了他的心脏一
难道——这个世界的黑王,也象原着中暗示的那样,根本——没死透?!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如果真是这样—他几乎不敢想下去。原着中面对企图灭世的黑王,整个混血种世界尚能拉出卡塞尔学院、秘党等一批中流砥柱,还有路明非那样的bug存在。
更何况面对企图灭世的黑王,龙王们也在努力地反抗着。
可在这个以巫师为主的魔法世界里,面对一位可能归来的黑色皇帝,就凭他现在这点微末道行,加之身边这几只小猫两三只,能顶什么用?
但他也清楚,这仅仅是他基于镜中景象和前世知识的一个天马行空的猜想,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用这个去说服老谋深算的邓布利多,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终,他只能将所有翻腾的思绪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抬起头,对邓布利多说道:
“我看到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大脑,看清他所有未尽的言语和隐藏的忧虑。良久,他才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审慎:
“如此说来——这或许是你体内的龙族血统,与厄里斯魔镜这件古老的魔法造物之间,产生了一种我们无法预料的奇妙共鸣。
它没有映照出你的渴望,反而象一扇偶然开启的窗户,让我们得以窥见一段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的、惊心动魄的历史真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收获——大概。”
他最后一个词说得有些迟疑,目光再次扫过那渗出不明湿痕的幕布,显然,魔镜的受损让他对这件“好事”打了折扣。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你需要休息了,孩子。”
邓布利多结束了这次简短的交流,他率先转身,向教室门口走去,长袍下摆拂过布满灰尘的地面,“回去吧,阿列克谢。历史的重量,不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应该独自承担的。”
阿列克谢默默地看着校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没有立刻跟上。他独自站在空旷破败的教室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魔镜的秘密、龙族的末日、黑王生死的疑云——·重重迷雾压在他的心头。。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一堆静静燃烧的、不时噼啪作响的篝火。跳跃的火光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突然,房间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床上,一个身形消瘦、盖着陈旧毯子的老人在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仿佛刚刚从一个极其可怕的梦魇中挣脱。
稀疏的白发被冷汗粘在额头上,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虚空,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颤斗着,一段模糊、破碎、仿佛来自命运最深处的箴言,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化作低沉而沙哑的喃喃,在寂静的房间里幽幽回荡:
“水——将坠落,溺死——光明;“
“风——将撕裂,信约——无存;“
“火——行走世间,焚尽——万名;”
“地——崩坏反噬,臣属——哀嚎。”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震惊的脸。
“在——诸劫并行——之时——”
“——黑色的——皇帝——将启示——人间——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预言家目睹终局般的绝望与笃定,从齿缝间挤出:
“——灾厄——归位——诸神——黄昏——”
话音落下,他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静静地躺在床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与篝火的噼啪声交织。
直到几分钟后他们的坐起了身,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个——预言——多少年了,阿不思——”
阿列克谢独自一人走在返回斯莱特林地窖的蜿蜒石阶上,脚步声在空旷的螺旋楼梯间发出清淅而孤独的回响。城堡深夜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肌肤,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仍在隐隐躁动的血液。
阿列克谢回到休息室,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悄然合拢,隔绝了走廊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与声响。
他扑到那张铺着墨绿色丝绸床单的四柱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羽绒被褥中,却感觉不到半分舒适。
体内仿佛有岩浆在奔流。
那不是比喻。他真切地感觉到每一寸皮肤之下,每一根血管之中,都充斥着滚烫的、
躁动不安的能量。那不是发烧的虚热,而是源自血脉深处、如同地核熔岩般原始而暴烈的灼烧感。
他躺在那里,丝绸的冰凉触感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身体散发出的高温所驱散,床单甚至隐隐传来一丝焦糊的气息。
他辗转反侧,试图找到一个能让他稍微冷却的姿势,但无论仰卧、侧躺,还是蜷缩起来,那股炽热都如影随形,甚至随着他情绪的焦躁而愈发汹涌。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徒劳的翻身之后,他猛地坐起身,动作之大让坚固的四柱床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黑暗中,他粗重地喘息着,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带着灼人的温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赤着脚,几步冲到房间角落的小桌旁,一把抓起了上面的银质水壶。
他没有丝毫尤豫,仰起头,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短暂地压制了喉咙深处的干渴与灼痛,但进入胃袋后,却仿佛被瞬间加热,反而激起更强烈的燥热感。
这感觉让他烦躁不已。
阿列克谢手臂扬起,将壶中剩馀的小半壶水尽数从头顶浇下!
“毗!”
一声清淅可闻的、仿佛烧红的铁块淬入冷水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突兀地响起。
水珠顺着他银灰色的发丝滚落,流过他滚烫的额头、脸颊和脖颈。但预想中的清凉并未到来,那些水珠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真的被急剧加热,化作一缕缕温热甚至有些烫人的水汽,蒸腾着消散在黑暗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雨后石板被烈日暴晒后的奇特味道。
阿列克谢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指尖触摸到的皮肤依旧滚烫。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胸腔里满是灼热的气息。不能再待在房间里了,否则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这张床或者这间屋子给点着。
他转身走到床尾那个古朴的橡木行李箱前,粗暴地掀开箱盖,也顾不上挑选,胡乱从里面抓出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条厚实的浴巾,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帆布包里。
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城堡里的级浴室早已关闭只能去黑湖了。
他挎上包,拉开寝室门,再次步入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幽暗阴冷的环境。这个时间,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炉里还有一点将熄未熄的馀烬,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映照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银绿色帷幔和那些古老、傲慢的肖象画。
银饰是斯莱特林宿舍常见的装饰。墙壁上的烛台是蜿蜒的银蛇造型,茶几上摆放着雕刻精美的银质果盘,甚至一些画象的边框也是泛着冷光的银质。
阿列克谢快步穿过休息室,走向通往城堡外的石门。就在他经过一张放置着几个银质奖杯的陈列桌时,眼角的馀光无意中瞥见了自己在其中一个擦得锃亮的银杯曲面上的倒影。
那扭曲的、晃动的影象让他脚步一顿。
鬼使神差地,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凑近了那个银杯。
银杯光滑如镜的曲面,清淅地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略显凌乱的银灰色头发还在滴着水,水珠沿着额角滑落。脸色因为体内的炽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即使在这光线昏暗、影象扭曲的银杯倒影中,那双眼睛依旧如同两簇在地下深处燃烧的熔岩,流淌着炽烈而威严的赤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的液态黄金,几乎要满溢出来。
“啧—黄金瞳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