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比赛前一天的午后,城堡门厅的光线被高窗切割成昏黄的长条,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阿列克谢揣着那个系着银绿色丝带、触手冰凉的小盒子,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在这里拦住了刚刚结束训练、满身汗水还带着球场草屑的哈利·波特。
“哈利。”
“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包装过于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
“奇洛教授托我转交的。”
他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
“奇洛教授?”
哈利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他接过盒子,指尖传来硬质纸张的光滑触感。这意外的赠礼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海格带他去破釜酒吧那天,奇洛结结巴巴、热情得过分地抓着他手的样子。
这让哈利觉得虽然奇洛上课时那副畏缩结巴的模样和贫乏的教程内容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他似乎对自己还是挺关心的。
这份认知象一层薄纱,轻轻复盖了哈利心中本能升起的那点疑虑。
“他说是扫帚保养蜡,能提升扫帚性能,祝你比赛顺利。”
“哦—谢谢。也替我谢谢奇洛教授。”
哈利将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语气真诚了几分。无论如何,一位教授的善意总是值得感谢的,哪怕这位教授是奇洛。
罗恩在一旁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眼晴里满是怀疑,小声咕嘧道:
“奇洛?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比赛日清晨,天气是苏格兰高地典型的晴朗而寒冷,天空是一种洗炼过的、近乎无情的湛蓝。城堡周围的群山轮廓清淅,戴着雪白的帽子,黑湖象一块被遗忘在冬日里的巨大钢板,反射看冰冷坚硬的光。
哈利早早醒来,内心的紧张让他无法在床上多待一秒。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四柱床,尽量不吵醒还在熟睡的罗恩和其他室友。公共休息室里空无一人,炉火尚未点燃,只有冰冷的灰烬。
他独自一人走出格兰芬多塔楼,胖夫人还在画框里打着鼾。空旷的城堡走廊里回荡着他清淅的脚步声,石墙透着寒意,彩色玻璃窗将清冷的光线投射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正低头想着比赛战术,拐过一个挂着一排沉默盔甲的弯角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哦,抱歉
2
哈利下意识地道歉,抬起头,却愣住了。
邓布利多正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讶异,仿佛也只是在清晨散步。
“啊,哈利,”
他湛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眨了眨,象是两颗明亮的星星,“起得真早。看来魁地奇比赛让一些年轻的心脏无法安眠。”
“教、教授。”
哈利有些局促地站直身体,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邓布利多微微俯身,他那绣着月亮和星星的深蓝色长袍下摆轻轻拂过冰冷的地面。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比赛,梅林也会心情愉悦的。”
他微笑着说,目光仿佛能穿透哈利故作镇定的外表,看到他心底翻涌的紧张。
“我记得你的父亲,他当年也是格兰芬多的追球手。他尤其擅长一种急速俯冲后的假动作,常常对方的追球手扑个空,那场景总是很有趣。”
提到父亲,哈利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温暖又略带酸涩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邓布利多已经伸出手,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股清淅无误的、温和而坚定的暖流,如同浸润了晨光的溪水,瞬间从接触点涌入他的身体,迅速驱散了盘踞在他四肢百骸的、因紧张和清晨寒意而带来的僵硬与冰冷。
这股暖意并非仅仅作用于身体,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抚慰,让他有些素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校长。邓布利多冲他飞快地、几乎是顽皮地眨了一下一边的眼晴,那眼神里充满了“我懂”和“放心”的意味,仿佛在说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小小的秘密。随即,他直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微笑。
“祝你好运,哈利。记住,有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扫帚的速度,而是骑手的心。”
他的声音温和,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说完,邓布利多象一阵风般,悄无声息地与哈利擦肩而过,继续他清晨的漫步,银白色的长发和胡须在通过高窗的微光中似乎闪铄着柔和的光晕。
几个小时后,魁地奇球场早已化作了沸腾的海洋。红金色的狮子与银绿色的巨蛇在看台上激烈地撕咬、对抗,旗帜狂舞,声浪几乎要掀翻晴朗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看刺骨的寒意与灼热的兴奋,两种极端的感觉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双方队员在球场中央列队,霍琦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尤其是在斯莱特林队长马库斯那带着蛮横气息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我希望每个人都记住,飞行技巧和团队合作赢得比赛,而不是扫帚的价格或者超出规则范围的动作。”
她的声音清淅而有力,穿透了喧嚣。
哈利跨上他的光轮2000,熟悉的扫帚柄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却也奇异地让他感到踏实。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掠过对面斯莱特林队清一色崭新的光轮2000,那些扫帚在阳光下闪铄着冷冽的光泽。然后,他看到了看台上,在那片跃动的红色海洋中,由弗雷德和乔治弄出来的那条巨大的、魔法驱动的横幅一一“波特必胜”,正在人潮上方闪闪发光。
一股混合着责任与勇气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压下了最后一丝紧张。
霍琦夫人的银哨放在唇边,下一刻,尖锐而高亢的哨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
十五把扫帚如同听到号令的箭矢,猛地拔地而起,拖着各色尾影,瞬间将蔚蓝的天空切割成动态的战图。
比赛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斯莱特林预期的节奏。他们崭新的光轮2000赋予了他们在直线冲刺和小范围变向上的绝对优势。鬼飞球象是被磁石吸引,大部分时间都在银绿色的身影间流畅传递。
“斯莱特林控球!普塞带球突破,速度很快!贝尔一一传球给弗林特!梅林啊,弗林特象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向了格兰芬多的球门!”
格兰芬多的队员们拼尽全力,他们在空中织起一张密集的防守网,伍德更是高接低挡,一次次将斯莱特林势在必得的射门拒之门外。
双胞胎骑着他们略显陈旧的横扫七星,象两只愤怒的红色胡蜂,不惜体力地追逐、击打着黑色的游走球,试图干扰斯莱特林的攻势。
然而,装备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斯莱特林凭借更快的速度和更灵活的穿插,一次次撕开防线,鬼飞球不断穿过格兰芬多的球门环,记分牌上斯莱特林的数字无情地跳动、领先。
哈利悬浮在高空,强迫自己忽略下方令人泪丧的比分和激烈的身体对抗,将全部感官都投入到对那抹转瞬即逝的金光的搜寻中。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寒冷让他的脸颊有些麻木。希格斯,一个沉默而经验丰富的六年级学生,如同一个银绿色的幽灵,始终在他视野的边缘游弋,带来无形的压力。
哈利听说虽然马尔福家给斯莱特林队捐助了七把光轮2000,但是德拉科的水平实在是不过关,最后只作为预备找球手添加了斯莱特林队,和正式队员一起训练,但正式找球手还是特伦斯·希格斯。
想到这点他不由得向斯莱特林的看台上扫了一眼,仿佛看见了马尔福那张阴沉的脸。
随即哈利眼角的馀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不同于旗帜和阳光反射的金色闪光!它正紧贴看斯莱特林看台下方那片阴暗的交界局域,以一种飘忽不定的轨迹快速移动。
没有片刻尤豫,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否是陷阱,哈利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压低身体,几乎将整个人贴在扫帚柄上,光轮2000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微喻鸣,动力全开,象一道撕裂天空的红色闪电,朝着目标俯冲而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甚至压过了风噪。
哈利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传来,手中的扫帚柄瞬间失控,光轮2000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象个被抽打的陀螺般在空中疯狂地旋转起来。
天旋地转间,哈利全靠本能死死抱住扫帚,才没有被直接甩飞出去。当他终于勉强控制住扫帚,稳住身形时,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犯规!无耻的犯规!”
格兰芬多看台上爆发出海啸般的嘘声和怒骂。霍琦夫人如同一只愤怒的隼,瞬间飞抵事发空域,她的脸因愤怒而涨红,对着体型比她大上一圈的弗林特发出严厉的斥责,尖锐的声音即使没有魔法放大也清淅可闻。最终,她判给格兰芬多一个罚球。
安吉利娜顶住压力,冷静地将鬼飞球射入了斯莱特林的球门,为格兰芬多扳回十分。
然而,这点分数在巨大的差距面前只是杯水车薪。更重要的是,经过这番混乱,那道金色的流光早已消失在无数晃动的人影和旗帜之中,无影无踪。
比赛在一种更加剑拔弩张、几乎一点就燃的氛围中继续。斯莱特林似乎被激怒了,或者他们本就打算如此,他们的动作更加粗野,游走球被他们的击球手以更大的力量、更刁钻的角度击向格兰芬多队员。
比分差距在拉大,格兰芬多的每一次得分都显得异常艰难,而斯莱特林的进攻则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哈利在空中努力平复着呼吸,忽略掉弗林特投来的、毫不掩饰的挑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广阔的球场。他必须找到飞贼,这是唯一能扭转局面的希望。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扫视着赫奇帕奇看台附近的一片空域时,异变发生了。
他跨下的扫帚毫无征兆地、剧烈地向上猛地一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扫帚尾部,狠狠地向上一提。
“嘿!波特!他的扫帚!”
这仅仅是个开始。哈利的扫帚不再听从他的指令,它开始象一匹被毒蜂蛰了的疯马,在空中做出各种毫无规律的、剧烈的动作一一左右急转,上下猛颠,时而螺旋升空,时而急速下坠,甚至试图在空中翻跟头。
哈利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扣住扫帚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膝盖紧紧夹住,整个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扫帚甚至开始带着他越升越高,仿佛要将他在众目之下带到某个令人眩晕的高度再狠狠掷下。
赫敏焦急地抬头望天,忽然,一种冰冷的、基于逻辑的推测猛地击中了她-
—
那盒蜡!阿列克谢转交的、奇洛教授送给哈利的那盒扫帚蜡!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抢过旁边海格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顾不上解释,立刻将它举起,颤斗着双手调整焦距,疯狂地在教师席那片局域查找着那个总是裹着围巾的身影。
她找到了!奇洛坐在教师们中间,厚厚的围巾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随即赫敏听到了全场发出了整齐的惊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通过高倍率的镜片可以看到赫敏清淅地看到,在那厚重的、带看可笑小补丁的头币下方,奇洛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与平时怯懦形象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残忍和快意的、狂喜的笑容。
甚至因为激动,奇洛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在身前紧握成拳,用力挥动了一下。
就是他!
赫敏的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她感到一阵眩晕,真相带来的冲击远比高空冷风更刺骨。
就在这时,空中的哈利终于到了极限。在一次扫帚近乎垂直的、疯狂的上下颠簸和同时进行的顺时针旋转中,他紧握扫帚柄的双手因为长时间过度用力而彻底麻木、失去知觉他脱手了!
在全校师生惊恐的注视和如同实质般的尖叫声中,哈利象一块被抛弃的石头般,从令人自眩的高度,头下脚上地、直直地坠落下来。
奇洛脸上的狂喜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点,那笑容扭曲而挣狞,几乎要撕裂他苍白的面皮,眼中闪铄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然而,这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如同被冻住一般,彻底僵在他的脸上,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转化为惊、茫然和难以置信。
因为哈利并没有象他预想中那样,瞬间落在地上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他下落的速度非常不对劲很慢,异常地慢,就象一片从参天大树上飘落的羽毛,被精心施放了超强漂浮咒,轻飘飘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晃晃悠悠的轨迹,朝着下方绿茵茵的场地落去。
这种缓慢是如此明显,如此违背常理,以至于连最不懂魔法的小巫师都看得出来,这样掉下去,顶多摔个屁股蹲儿,根本不可能摔死人。
在空中,哈利象个刚学会游泳的人在水里扑腾一样,慌张地在空中手舞足蹈,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却只抓到冰冷的空气。
冷风拂过他的面颊,带着球场草皮的气息。就在他茫然无措、以为自己至少会摔断几根骨头之际,一个硬硬的、带看金属凉意和急促扑翅震动感的小东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精准的力量引导着,如同归巢的蜜蜂,直直地钻进了他因紧张而微微张开、正在胡乱挥舞的右手手掌中。
他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死死地握紧了它,仿佛那是唯一能连接他与此世的东西。
几秒钟后,在全校师生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哈利双脚轻轻触地,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冲击力,只是膝盖微微软了一下,跟跎半步便站稳了身体。他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直到看台上那死一般的、诡异的寂静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奇怪,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右手一一在他的指缝间,一点璨烂的金色正在拼命挣扎、扑扇着翅膀,试图逃离禁。
金色飞贼!
他抓住了金色飞贼!在他从天上掉下来的过程中!以一种他自已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哈利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四周。所有人,包括球员、裁判、观众,都象是被集体施了最顶级的石化咒,呆呆地看看他,看看他还高高举看的、紧握飞贼的右手。
这声怒吼如同解除了魔法的咒语。
寂静被瞬间打破。格兰芬多的学生们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担忧中回过神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几乎要掀翻球场的欢呼和尖叫。
他们像决堤的红色洪水,疯狂地冲下看台,呐喊着涌向场地中央那个还握着飞贼、一脸憎懂的救世主,仿佛要将他淹没在狂喜的浪潮里。
霍琦夫人也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用力吹响了像征比赛结束的银哨,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走调。她迅速飞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哈利的手指,检查了一下那枚还在微微颤动的金色飞贼,确认无误后,高高举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布:
“金色飞贼被抓住一一比赛结束!格兰芬多获胜!”
最终比分定格在格兰芬多一百八十分对斯莱特林一百一十分。一场充满争议、波折,最终以最不可思议方式实现的险胜。
教师席上,麦格教授激动地用手捂住了嘴,眼中闪炼看清淅可见的泪光,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斗。弗立维教授则直接兴奋地跳上了他的高脚椅,挥舞着双臂,象个孩子一样欢呼。
斯内普的脸色反而没有因为自己学院的失败而摆看一副臭脸,反而皱看眉头似乎在思付着什么。
半响后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黑袍因剧烈的动作而翻滚出愤怒的波浪,他最后用冰冷刺骨、充满怀疑的眼神狠狠了一眼旁边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阴骜得几乎要滴出毒液的奇洛,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奇洛没有理会斯内普的离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场地中央那个已经被狂喜的格兰芬多学生们一次次抛向空中的哈利身上,尤其是他那只紧握着飞贼、仿佛在无声嘲讽他的右手。他的计划,他精心策划、认为万无一失的谋杀,竟然以这样一种荒诞离奇、近乎羞辱的方式彻底失败了!
(会认为这样的暗杀万无一失,也不枉你主仆俩混成这幅鬼样子一一爱来自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站在逐渐稀疏的斯莱特林看台上,平静地看着这场以闹剧收场的风波缓缓落下帷幕。他清淅地捕捉到了奇洛脸上那瞬间从狂喜坠入冰窟的精彩变脸,也看到了哈利手中那枚“命运般”的金飞贼。
邓布利多的保护咒果然强大而巧妙,不仅于无声地化解了致命危机,保住了哈利的性命,还顺手推舟,送了救世主一份足以加载霍格沃茨八卦史册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