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已经拥有了比原历史在线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充足的准备去东征吴三桂。
朱慈烺在四月初让出天津和主动“示好”的行为让他颇为受用。
而明廷方面作出的被动防守姿态更是让顺军上下都能安心的留在北京城内消化他们的丰厚战果。
本来京师周边和大顺军内部缺粮的窘境因为刘宗敏血洗了京城勋贵豪绅们后瞬间就不再是问题。
大顺军士们人人得赏,在京城里住的好也吃的好,一时之间谁都想多休整一段时间。
纵使李自成并没有太过沉溺于温柔乡,但等到大军点齐,开拔东征的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四月二十日。
麾下将领们的享乐懈迨让李自成颇有些恼怒。
但多等的近十日也让李自成等来了此前留守在西安的一万馀老营军士。
这无疑给李自成增添了更多底气,以至于他都认为吴三桂在看到大军压境的威势后会识时务的选择开城投降了。
但李自成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自认为已经掌控了整个北方,所以一味的去威逼吴三桂投降,却没想过关宁集团可不只有他这一个投降对象。
过去十多年已经习惯了从朝廷那里吸血过活的关宁集团如今已然是过不惯苦日子了。
哪怕吴三桂愿降,一想到交出兵权后会丢失地位和自身利益的其他关宁兵将们也会逼着他和大顺军打过一场。
更别说因为父亲被刘宗敏同样拷打的下场使得吴三桂也不愿轻降顺军了。
这也使得他在前段时间下决心驱逐了所有李自成派来山海关说降的前明官员。
这一仗,打得过,那就趁机提条件,顺朝不说按明廷那样继续每年给辽镇输送大批银粮,至少也得承认他们在山海关和关外的既得利益。
打不过,那他们就还有另外的一个选择。
吴三桂等亲兵送走了大清使者后,方才还和煦微笑的脸庞顿时就黑沉了下来。
清廷倒是大方得紧,一方面允许关宁集团的继续存在,另一方面还给吴三桂许诺封王。
但他们的意思是吴三桂的封地得改换,在关外关内其他地方都可以,唯独不允许他们继续驻守山海关。
这样的条件显然没法让吴三桂马上就点头投入清廷的怀抱。
至于说更早之前朱慈郎以崇祯之名让吴三桂假意投降顺朝再带兵南归的圣旨,那更是被吴三桂给无视了。
让这些辽镇兵丁丢下在关外的一切和家小随他吴三桂南下?
辽镇的军将们要是有这样的魄力,忠心和觉悟,那鞑清还能在关外连战连捷?李自成还有机会打进北京城?
要说个人感情,吴三桂对崇祯帝个人的忠心和尊崇还是有的。
可这一切在个人和集体的切身利益面前也都只是浮云罢了。
自从北京城破的那一天起,吴三桂和他背后的关宁集团就只剩下了两条路可走,唯独不可能再归明。
大势所趋,吴三桂纵有不甘,也只能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走向未知的前路。
他和他的麾下们握紧了手中的刀,要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为自己砍出一个新的前程……
“把刀握紧了!不要全力去砸,你个夯货!这样砸你有多少气力可用?
对上无甲的敌人,要学会用巧劲挥刀,不要只知道使蛮力砍,碰上有甲的,就尽量拿刀戳他下盘和腋下的甲片缝隙。”
正被自家旗长当“反面教材”拖到训练场中央批评的徐大牛此时突然开口:
“那俺戳不准咋整啊什长,俺不能解了铁裙蹲下去再砍他脚吧?”
训练场上正在认真听旗长讲解对敌作战方案的陷阵营士兵们顿时哄笑起来。
徐大牛的旗长也是被这憨货给气笑了,没好气的踹了他那大屁股一脚。
“恁腰间别的那把铁斧是干甚用的?这时候刀不好使,拿斧头直接劈那贼杀才的头盔,劈不死他也震晕他了!”
“唉呀,那好那好,旗长你干脆给俺把刀换成一把大斧好了,俺使那大斧得劲,以后战场上遇到有甲的俺直接拿大斧劈他。”
“你个杀才!是教你省力先用刀,你用甚大斧,上去抡两圈先把自己抡脱力是吧?!”
周边的士兵们又是一阵哄笑,而旗长此时也是又给了徐大牛一脚,指着这憨货无语至极。
正当他想要继续指点新兵们作战的正确思路时,营部的传令兵却是突然前来传达指令。
徐大牛这时候总算是轻松了,但还没等他摘下铁盔擦擦额头上的汗,便见到正和旗长以及那传令兵在一起交谈的自家什长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大牛,和咱们什的张虎还有徐勇一起,去营部报道!”
……
陷阵营的暂代营官方勇也是当初和赵进一起被朱慈烺招揽进亲卫队的大汉将军。
是最初投靠并保卫朱慈烺成功清君侧的心腹老人。
而在当时和平日里独来独往,相貌又颇为英挺出众,私下总被同僚们称为“俏赵云”的赵进相比。
方勇简直就是禁军亲卫营里的“猛张飞”。
身高六尺两寸的方勇长得活象一尊黑塔,胖大的身躯杵在那里就不怒自威。
偏偏他家境不错,为人还好抱打不平,个人武力更是出众。
用他自己的话说,要不是承袭了老爹的大汉将军总旗职位,一早就去辽镇参军砍那满清鞑子去了。
不过方勇看似粗枝大叶,一身蛮力,实际上却心思缜密,性格刚毅果决的同时也不缺细腻之处。
当日朱慈烺整顿大汉将军时,方勇和赵进都是第一时间上表忠心。
而在清君侧当日,也是方勇第一时间带人把朱慈烺的另外两名兄弟给控制住了,没留任何政变的隐患。
因此在一众亲卫里,朱慈烺向来都是最为看重赵进和方勇两人。
在赵进出任禁军第一千户的主官后,朱慈烺就直接任命方勇为亲军之首。
而在搭建陷阵营的框架时,朱慈烺也第一时间想到让方勇来持握这柄他手上最为悍勇的“重剑”。
本来按计划建军,陷阵营会在全军大比武后超员建成,随后再裁汰多馀士兵,只馀最精悍的五百。
可现在有一件事情打破了朱慈烺的原定计划,让他在恼火之馀选择了加快陷阵营的建队。
“孤的物资他刘泽请也敢抢!这个天杀的兵痞!废物!娘希匹!”
此前锦衣卫查探到刘泽清大军入驻济南城后多有劫掠周边百姓的行为时,朱慈烺就已经有了铲除他的打算。
但为了大局的稳定,朱慈烺最终还是决定先忍一忍,至少要等到胶东防御战结束后。
但朱慈烺真没想到这个跋扈的军阀竟然敢把心思打到南边走运河黄河一线往胶东输送的部分军资上边来!
要知道现在崇祯可没有死呢,人就在登州号令天下。
刘泽清这家伙离登州如此近还敢摸老虎屁股,说他是试探也好,贪婪也罢,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打如今明廷中枢的脸面!
这时候若是继续隐忍,那朱慈烺和整个行在中枢的威信只会荡然无存。
届时别说整个南直了,就是徐淮之地的官员军头们会不会继续乖乖听令还两说呢。
大骂了刘泽清一通的朱慈烺当即就作出了决定,必须在清军南下前干掉刘泽清和他麾下那些只知道祸害百姓的兵痞们。
于是陷阵营和禁军各协的新兵训练节奏都再度加快。
好在此前的十多日里这些新兵们都补充了足够的营饭食养,因此还跟得上加快的训练节奏。
而在外部,朱慈烺也是命令此前刚抵达登州后就以老爹名义联系过的靖南伯黄得功亲率麾下骑兵来济南“迎驾南归”。
这个风声一放出去,整个南京城都轰动了,留守的勋贵高官们纷纷上表想要北上山东迎接崇祯帝安全抵京。
仿佛是生怕监国太子后悔似的,当其他人还都只是做做样子时,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和凤阳总督马士英纷纷率亲军启程北上。
两人都想要早点把皇上从监国太子的手中“救出”,只要皇上到了南京城,有诸多忠臣和留守勋贵们的支持。
这大明啊,用不了多久便又众正盈朝啦!
见诸臣们如此忠心,“崇祯帝”深感欣慰,在禁军一部的护卫下第一次走出监国太子的势力范围,快速过青州后抵达了济南府。
山东巡抚邱祖德和山东镇总兵刘泽清在济南城外叩见崇祯帝,随即迎帝入城,大摆接风宴席。
相比起此前勤政时要圆润壮实了些的崇祯帝在酒宴上随和的接见了特意前来济南城等待叩见天颜的山东各府主官。
席间崇祯对刘泽清的态度颇为热切,言语间多次表示只要自己能抵达南京,就把刘泽清所部调到扬州,替他守住江北财赋重地。
刘泽清一听崇祯帝这样许诺,嘴角的哈喇子当场都快流出来了。
镇守扬州啊!
能远离如今已经成为前线的山东不说,还能得到一块江北的富裕养军地盘。
届时别说养麾下这两万兵了,就是养五万他也没任何压力。
不疑有他的刘泽清当场便拍着胸膛大包大揽的表示一定会把崇祯和两位皇子安全的护送到南京城。
至于说朱慈烺为什么突然愿意放崇祯帝南下,刘泽清却是不想过多思考。
在他看来,屠了登莱两地士绅给穷鬼们发钱的当今太子已然没有任何的政治前途了。
此等行迹与流寇何异?
江南各地大族必然会抵制太子执掌天下政权。
而没了他们这些大族士神的支持,朱慈烺就算在南京强行称帝,又如何能稳得住南方局面?
因此他才无所顾忌的直接抢了黄河上运往胶东的武装太子禁军的物资。
一个日后注定会失势的太子而已,麾下有两万兵又如何?
没见过血的近两万新兵在他们这些所谓的老行武看来也就和两万民夫没什么区别。
反正刘泽清是不怕的。
别看他在开封大战里被闯军老营打得丢盔弃甲,看似损失惨重。
但那些损失的兵力也多是些他强抓来的民夫炮灰罢了。
他手底下内核的近两千老营兵只要还在,便随时能再拉起一支两三万人的大军。
这才是他敢在此前抗旨不勤王北上,也是他如今觉得崇祯依然不得不依靠他的底气所在。
翌日上午,刘泽清点齐兵马,护送崇祯帝和两位皇子启程南下。
那一千护卫着崇祯的禁军们并未被刘泽清放在眼里。
他昨夜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些所谓的禁军不过就是些身材高大些,队列整齐的大汉将军罢了。
据说是朱慈郎亲自挑选出来的亲卫仪仗队,护送崇祯帝南下后就留在南京城里继续当大汉将军了。
刘泽清把他们当做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而且他亲率两万大军护驾南下,心里底气十足。
出济南后,刘泽清护送崇祯的路线便是前往运河重镇济宁,随后再沿运河过徐州,淮安,一路南下。
这样大军方便补给,行路也轻松些。
一开始刘泽清还是挺警剔的,放出的哨探大规模的查看四周情况,但安然地度过第一日后,他便只想着快速抵达济宁休整快活几日了。
在他的严加催促下,军伍里虽然逃兵增多,但行进速度也提起来了。
以至于第二天刚过晌午,崇祯帝便有些吃不消让刘泽清放慢一下行进速度。
颇有些不满的刘泽清考虑到南下后还要仰仗崇祯的指令才能驻守扬州,也只能不情愿的带亲兵们前往崇祯的歇息大帐中解释原委。
但他一进帐内便顿感不妙。
因为此刻披挂全甲的朱慈烺正站在崇祯帝的身侧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用饭。
而护卫在大帐中的则是此前刘泽清从未看过的一批高壮亮甲卫士!
“殿,殿下?”
看着朱慈烺那张年轻英挺的面孔,刘泽清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太确定的凝神称呼。
但朱慈烺只是偏过头对他冷然一笑。
那笑中几乎都快溢出来的杀意让刘泽清果断的选择掉头就跑!
心中惊诧恼恨的同时,刘泽清此刻并不认为自己会陷在崇祯的营帐内。
因为此刻在周边护卫崇祯的太子禁军们最多也就100来人,这是刘泽清故意调动安排的。
而他自己就带了100亲卫随行,哪怕方才在营帐外围留下了80人,现下这20名亲卫护送着他冲出去也不成问题。
可惜他还是不清楚他那些麾下亲卫和已经披甲的陷阵营军士们之间的武力差距到底有多大。
“喝啊!!!”
在最前方掉头护送着刘泽清跑路的一名精锐亲兵只听耳畔爆喝一声,随即便被大斧直接劈烂了脑袋和整个上半身!
头颅像成熟的西瓜一般爆裂开,鲜血直接喷涌而出,染红了营帐!
随即帐内提刀持斧身批双甲的陷阵营军士们便展开了高效的屠戮!
最先一斧头劈死一名刘泽清亲卫的徐大牛再也不复往日的憨傻形象。
他沉默着全力挥动手中的大斧,一斧下去人甲俱碎!
初次杀人的刹那,他心中也稍有不适,毕竟是才入军伍的老实农家子弟。
但一想到眼前这些便是和太子殿下作对的人,他便硬了心肠一斧一个的劈得敌人们肝胆俱裂!
而在越杀越顺手时,徐大牛脑中却是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旗长说的杀人如杀鸡,就是这般感觉。”
直到杀到血热,杀到兴起,杀到他和同袍们身前再也没有任何亲卫胆敢阻拦,徐大牛这才喘着粗气把大斧担扛上肩。
全身都被包裹在银亮铁甲里的陷阵营军士们踏着大步将地上有些还没断气的敌人给一刀刀了解。
浓郁的血腥味肆意的充斥满了营帐,朱慈烺和崇祯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碗筷,扭头看向帐内仅剩的刘泽清。
身穿山文甲的刘泽清看着这一幕魂都快被吓散了!
他享福多年,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悍勇,如今脸上桀骜也消失不见,只是哀求着双膝跪地,朝着朱慈烺和崇祯所在的方向连连磕头乞求饶命。
帐外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厮杀声在此刻也同样减弱了。
不多时,满脸都是敌人鲜血的方勇尤如一尊钢铁巨人般走进大帐,狞笑着看了一眼跪地痛哭求饶的刘泽清,随即向朱慈烺躬敬的拱手复命。
“殿下,都处理干净了!”
朱慈烺笑而不语,只是挥了挥手,方勇随即便心领神会的一手拖住刘泽清的盔甲后领,想拖死狗一样的把他带向帐外。
求饶的声音在此刻变为了凄厉的哀嚎,地上被拖出一道黄汤尿痕,而方勇只是冲着徐大牛努努嘴,
“大牛,砍了。”
“好。”
瓮声瓮气的徐大牛跟着走出帐外,左脚踩住刘泽清的肚腹,随即手握大斧狠狠挥下!
世界安静了。
崇祯帝坐在帐中,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显然还在为此前刘泽清找坠马受伤的借口抗旨不勤王的行为而愤懑。
这也算是他答应朱慈烺演这场戏的最主要原因。
而朱慈烺看了看方勇提拿进帐的血糊首级,满意的点点头。
“黄得功和赵进他们这会应该也发起进攻了,把首级挑出去示众,让刘泽清的部下们速速投降,胆敢负隅顽抗着,尽皆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