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愿意与乌鸦为伍。
他们不是被家族抛弃的蠢货，就是罪犯，完全丢失了古老的荣誉。
如今的守夜人经常南下，找贵族或国王索要人和补给，被南境人调侃为“靠吃腐肉为生”的乌鸦。
瞧着乌鸦穿过长草，来到沙石地，就象跳蚤从头发爬到光秃秃的头顶，让人厌恶且警剔。
戴佛斯瞬间带头站起，手掌紧紧握在剑把上。
其馀人也是如此。
马修站在人墙之后，端着十字弩。
气氛瞬间凝重，晚风都吹不散。
跑过来的守夜人立即止步在二十步外，抬起双手，尴尬道：
“兄弟们，我们是守夜人，只是想要讨口吃的。”
伊伦爵士冷哼一声，说道：
“我们还想要口吃的呢。”
“好吧，是我唐突了。”
守夜人立马后退到弩箭射程之外，狠狠回头看了眼，吐了口口水，与其他守夜人汇合。
戴佛斯没有松懈，紧盯着不远处的守夜人队伍，直到这些人在路口小溪处扎营。
那里离他们至少有三百英尺的距离，还算安全。
但戴佛斯一回头，就说道：
“我们需要继续赶路了。”
马修瞧了眼守夜人乌泱泱的队伍，便拉起小鱼崽的手。
可伊伦爵士却带头叫苦道：
“走了一天一夜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就歇一歇吧，一群乌鸦而已。”
其馀人也是连连点头，不想动。
就连戴尔也不愿走。
见众人都面带苦色，戴佛斯缓缓坐下，无奈吩咐道：
“先点火吧，不然夜里很危险。”
戴尔闻言，直接带头去找干草，小鱼崽紧紧跟在他后面，很是欢乐。
随后，又有几人跟了上去。
只有伊伦懒得去，一动不动地盯着守夜人。
马修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他对守夜人很是讨厌，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看。
或许是猜到自己未来也会被披上黑袍？
马修心中讥讽。
南方人和北方人对待乌鸦的态度有天壤之别。
他相信伊伦爵士肯定也和农户的儿子一样，被家人用守夜人的鬼故事吓唬过。
但农户的儿子为了生计犯错，肯定愿意去当守夜人。
不知道伊伦爵士被他找到解决的机会后，会不会也向他乞讨这个选择？
不过这个可能性非常低。
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犯傻，选择手下留情。
伊伦爵士挠了挠头，好象感觉到什么，警剔地回过头。
马修立马转移杀意森然的目光，自然地看向戴佛斯。
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一会就和一个木头人一样，盯着一块石头。
就在他想要上前去问的时候，突然草丛里传来叫骂声。
他瞬间绷紧神经，抬着十字弩，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靠过去。
戴佛斯也已经站了起来，看了正在往这边赶的守夜人一眼，便大步走在前面，跨进草丛。
伊伦爵士也跟在后面。
马修见两人这么鲁莽，索性吊在他们身后，拿他们当挡箭牌。
踩在被前人压低的杂草上，他每一步都轻松了不少。
靠近声音来源后，马修就看到小鱼崽正和一个满口乱牙的小男孩在互骂，两者之间还有不少枯草。
旁边几个护卫都在。
往前面十几步，十几个守夜人不是像乞丐小偷，就是像强盗，正乐呵地呲牙笑着。
他们手里或拿刀剑斧头，或拿匕首镰刀，或只有木棍，可谓五花八门。
双方隐隐形成对峙，都无意插手，甚至有点看戏的意思。
在马修一行人走过去之前，乱牙小鬼瞧大人真不管，也就不忍了，直接将小鱼崽推倒。
小鱼崽比他小上不少，更是矮了一个头。
摔倒在地，小鱼崽还没爬起来，就又被人家用脚踩住屁股，死死钉在草屑上，脸被刮得生疼。
他成了咸鱼，感觉喘不过来气。
“哟哟哟，继续骂啊。”
乱牙小鬼用脚碾了碾还在挣扎的小鱼崽，暴露出更多的黑牙，不断出言嘲讽：
“你不是挺能骂的嘛，有本事就起来骂啊。”
周遭的人都在笑，戴尔想上前阻止，却被其他人拉住，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守夜人。
十几个乌鸦虽然在笑，可视线却是一直都在瞄着他们。
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乱牙小鬼双眼乱转，察觉对面真不敢动手后，脚上更加用力了。
甚至还抬起脚，准备踹小鱼崽的脑袋。
咻……
就在这时，一杆冷箭突然从他胯下射过，插在不远处的草地里，噔的摇晃。
响声引起所有人注意。
乱牙小鬼看向倾斜的箭尾，咽了下口水，两腿开始止不住地抖。
这玩意刚刚从自己胯下过去。
“挪开你的臭脚，不然下一箭就射爆你的卵蛋。”
马修眼与弩机准星平齐，发出“最亲切”地问候。
乱牙小鬼立马照做，并高举着双手，往自己人旁边移动。
守夜人们都望着马修，不笑了，也不敢乱动，脸色格外紧张。
马修的十字弩又上了弦。
这可不是好玩的，就算有盔甲，也能给射对穿。
此时，又有几个守夜人赶过来。
走在最前面是个驼背，满脸黑色胡须，看不见脸，但他却是这支守夜人队伍中唯一一个身着黑袍的。
看清情况，他上来就一脚踢倒乱牙小鬼，对马修直接说道：
“小子，这是一场误会，我们是正在北上的守夜人，这臭小鬼也是，他该死在长城，而不是这里。”
“退后。”
马修知道这是真正的守夜人，却仍然冷哼一声，忍着臭味，一步步向前压。
黑衣人也一步步往后退，带着身后的人也只能往后走。
拉开距离后，马修立马拔起弩箭，拉起小鱼崽。
返回时，他看到乱牙小鬼爬起来要跑，一腿就扫在他的纤细脆弱的膝盖侧面。
只听“咔”的一声，乱牙小鬼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腿，大声哀嚎道：
“我的腿……”
见自己人腿被打断，守夜人瞬间都怒了，纷纷拔棍掏刀子，对着黑衣人叫嚷道：
“尤伦，对面都动手了，别和他们说废话了，上吧。”
可马修更快，直接反身，就抬起十字弩，冷声道：
“谁想第一个尝尝弩箭的威力？”
话很短，威慑却十足。
尤伦冷眼看着马修，却不得不怒声吼道：
“都给我把该死的家伙塞回自己的屁眼里。”
与此同时，戴佛斯也上前，拍了拍马修肩膀，劝道：
“别把事情闹大，这对我们不是好事。”
马修听完，便缓缓往后退。
退到安全距离后，他随即放下弩，带着小鱼崽，转身就走。
猛然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小鱼崽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一路都低着脑袋。
马修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没有出声安慰。
想要成为真正的男人，就需要面对这些耻辱和痛苦。
回到驻地，马修靠在石块坐下，箭被他放好，弩依在一旁，方便拿起。
不一会儿，戴佛斯带人走了回来。
看到自闭的小鱼崽，他收回目光，走到马修身旁，沉声说道：
“刚刚就是一场闹剧，而你将闹剧变成了冲突，那个小子往后只能作为瘸子，守夜人都很恼火，我觉得你该为大家通宵守夜。”
马修昂着头，没有反驳，低下脑袋时，便干脆地回道：
“可以。”
戴佛斯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戴尔和伊伦他们正在摆置篝火，忙得不可开交。
其馀人都在一旁偷笑。
戴佛斯皱着眉头走上前，一脚就踢开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亲自布置起来。
当枯草似鸟窝一样堆放妥当，他拿着木棍贴着围了一圈。
接着，他抽出自己的剑，再拿过儿子的佩剑，靠近草堆，猛然一拉。
火星四溅。
摩擦声几次响起后，青烟缕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