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方诚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玄真凑近的脸。
“哗啦啦——”
捆绑在他身上的铁链,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疯狂作响。
那些扎入灵体的毒刺似乎又深入了几分,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玄真非常满意地看着方诚的反应,就象是在欣赏一只落入囚笼,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猎物。
“嗬”
他发出愉悦的低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忿怒?还是不敢相信?”
显然,他刚才那番关于自己属于坚守初心的理想派、遭到背叛的受害者说辞,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那副义愤填膺、悲天悯人的姿态,彻头彻尾,都是演出来的。
因为,他就是那些叛徒中的一员!
看着方诚攥紧拳头,迫切想要揍自己的模样,玄真咧嘴一笑:
“年轻人,别太冲动。说起来,老夫作为长辈,对你这个小辈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如此重要的秘密,除了组织内的少数几个人,根本没有外人知晓,你能从我口中亲自听到,也算死得其所。”
他畅快地笑起来,言语中满是嘲讽:
“要知道,这上百年来,有多少人不明不白栽在老夫手上,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能做个含冤的糊涂鬼。”
“这样对比起来,你可真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啊!”
方诚停下了无效的挣扎,剧烈地喘息着,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所以,当初涉及光武门枪击案的那些证人,还有特搜队的调查人员都是你杀害的?”
“不能说全部吧,至少我都参与了,算得上主要执行者之一。”
玄真瞧了眼方诚身上那些长满毒刺、正在逐渐收紧的铁链,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一点也不着急。
他背着手,在祭坛前踱着步,慢条斯理地说道:
“让老夫仔细想想十七年前那场风波中,死在我手上的人,有碍事的路人,有自以为是的证人,有愚蠢的警员,还有几个不识抬举的特搜队调查人员大概,也就十几个吧。”
他故作苦恼地摇摇头:
“哎,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这些烦人的虫子具体是怎么被我碾死的了。”
“哦,对了。”
玄真忽然一拍手,象是想起了什么趣事:
“这其中,还有两个和你父亲关系不错的组织成员。”
说着,他舔了舔嘴唇,猩红的眼眸中满是残忍的回味:
“我还清楚记得是怎么杀死他们的,一个是记者身份,自以为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
“我只是操控着他的身体,让他自己走到三十层高的公寓窗台边,然后‘啪’的一声,摔成了肉泥。”
“骨头粉碎,血肉模糊,啧啧,那场面可真是难看。”
“还有一个”
他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是在自己家里,我让他自己踢开了凳子,脖子套在绳圈里。”
“因为,我喜欢听他气管被勒住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他挣扎了足足一刻钟才断气”
“哎,也不能怪老夫残忍。”
玄真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叹气道:
“谁让他们碍手碍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非要阻挠行动,还想把事情宣扬出去。”
“我只能制造他们‘畏罪自尽’的假象,清理掉这些害群之马。”
“嘿嘿”
讲到这里,他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你父亲当初要不是死得早,否则以他那油盐不进的倔驴秉性,估计也要劳烦老夫亲自出马,替他解脱。”
“那样的话,你们父子二人都在老夫手上归西,可真是想想就觉得美妙啊。”
玄真陶醉地说完,转头看向方诚,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
或者更确切地说,似乎还不够愤怒。
至少没有做出预想中那种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恨不得食己血肉的疯狂模样。
玄真略感失望:
“小子,你在想什么?难道这还不够让你愤怒吗?”
方诚抬起头,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你们不是同一个组织的家人,互称兄弟姐妹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哈哈哈哈哈哈!”
玄真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老夫之前说的那些鬼话,你还真听进去了?!”
他指着方诚,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什么没有压迫、人人平等,什么每个人都能享受幸福生活”
“这种假大空的东西,也只有那些天真幼稚的蠢货才会奉为圭臬,坚信不疑!”
玄真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没错!我们‘理想乡’的宗旨,确实是创建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世界,但那有一个前提——”
“在这个新世界里,我们这些受到上天眷顾的异人必须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不是那些卑贱的世俗庸人和贪婪的财阀世家。”
“你能想象狮子和绵羊和平共处吗?豺狼与猎犬称兄道弟吗?”
“可笑!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玄真向着祭坛上前两步,猩红的眸子死死瞪着方诚:
“现在你应该清楚了,老夫所说的组织分裂,不是我们想要分裂,而是你父亲那帮冥顽不灵的蠢货想要分裂!”
“是他们背叛了组织的最高纲领,妄图搞一个‘普通人与异人平等’的新理想乡!”
“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似乎是说到了敏感之处,玄真情绪略显亢奋,不知不觉间,又吐露了更多外人难以知晓的隐秘。
话音落下,这片血色空间中的阴风变得更加喧嚣。
天花板上那血色旋涡里的无数冤魂,也仿佛在应和着他的狂悖之言,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啸。
方诚微微喘息着,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光武门事件呢?你们和军政府合作,只是为了帮助那个前总统清除异己,打击政敌吗?”
“冯仲霖?”
玄真嗤笑一声,不屑道:
“我们之前确实跟他有过短暂合作,替他办了几件脏活。”
“本来想扶持他当个傀儡,但此人顽固不化,不愿接受组织开出的许多条件。”
“为此,我们还想过施展迷魂术,直接控制他。”
“可惜,他身边有高手保护,又有那些世家和特搜队盯着,这法子可行性太低。”
“因而我们只能作罢,仅仅和他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联系。”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没想到,后来局势演变,军政府越来越难以为继,也就在这时,我们接触到了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
方诚眼神一亮,瞬间醒悟:
“是新政府的人?”
“没错。”
玄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通过光武门那件事,我们向新政府递了投名状,他们也借着这事顺利上台。”
“而且,现在的议会选举制度,权力相对分散,对我们组织来说,这样的环境反而更加有力,在夏国活动的空间更大,渗透得也比从前深多了”
方诚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就算如此,你们也没必要自导自演,陷害自己的同伴!”
“天真!”
玄真闻言,顿时厉声驳斥:
“一个组织就象一棵大树,需要时常修剪打理,如果出现了蛀虫和腐烂的部位,那就必须及时清理掉。”
“否则祸根会一直蔓延,整棵树都得毁了。”
“何况!”
玄真上前一步,语气里里满是得意:
“通过这次合作,我们和新政府的高层搭上了线,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资源和便利”
“算了,这其中的利益关系,说了你这个毛头小子也不懂!”
说到这,他轻篾地摇了摇头。
“我确实不懂。”
方诚脸上浮现鄙夷的冷笑:
“但我知道,你们就是一群为了权利背叛朋友,甘愿当官方走狗的败类!”
“官府鹰犬?”
玄真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年轻人的见识真是浅薄得可怜!”
他猛地收住笑,面目狰狞地低吼道:
“为了实现最终目标,这条路上的任何牺牲和隐忍,都是值得的!”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我们‘理想乡’注定会做一件轰动整个世界的大事!”
“等老夫用你的身体复活后,也会添加其中。”
“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夏国,成为囊中之物,我们理想中的‘新世界’,也必将随之到来!”
方诚似乎被他的狂热所震慑,沉默了片刻,才象是想通什么,再次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个外号,叫做‘午夜红魔’?”
玄真闻言,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转而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意味:
“午夜红魔?嗬嗬小子,这可不是老夫的外号。”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方诚,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你父亲,方世杰的外号。”
方诚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哈哈哈哈——”
玄真脸上浮现几分戏谑,再次放声大笑:
“原来你也不知道你父亲的真面目啊!看看你这双血红的瞳孔说起来,你们父子俩还真是挺象的。”
他嘴角撇了撇,故意摆出一副“好心长辈”的姿态,向方诚做着介绍。
“你父亲啊,平时开着一家外贸公司,装得象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还娶了个普通女子过安稳日子。”
“可背地里,他却和老夫一样,嗜杀成性,满手鲜血,那变态的程度,比起老夫来不遑多让!”
“当初我见他手段狠辣,还以为他必定是我们的同路人,结果”
玄真“呸”了一声,满脸不屑:
“结果老夫看走眼了,他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非说什么自己只是为了声张正义,所杀之人都罪该万死。”
“简直可笑至极!”
玄真猛地提高声音,猩红的眼眸里满是暴戾。
“普通人对我们异人来说,不就是牛羊猪狗吗?杀猪宰狗,还需要理由吗?!”
他咆哮完这番话,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随后胸口微微起伏,重新打量着被铁链束缚的方诚。
那股暴戾渐渐收敛,转回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该说的,老夫都说了。”
玄真吁了口气,猩红的眸子像毒蛇般盯着方诚:
“至于你父亲究竟是被谁出卖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刚才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凶手就是老夫,也许另有其人。”
“谁在乎呢?反正,你也是个将死之人了。”
他摊了摊手,笑得无比恶劣。
方诚双目赤红,瞪视了他良久。
最终,却象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垂下头颅,嗓音低沉无比:
“我父亲说到底,就是被你们这群叛徒,活活逼死的吧?”
玄真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彻底无视了他这个问题。
此刻,再多的言语羞辱也已无趣,更让人期待的,是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快感。
他用贪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诚,如同鉴赏绝世珍宝般,口中发出啧啧称赞:
“说起来,老夫还真要感谢你。”
“陈鸿业那具肉身,虽号称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但在你这尊几乎完美无瑕的躯体面前,不过是萤火与皓月争辉,简直不值一提!”
“既然你亲手打坏了‘旧衣服’,正好,老夫等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上一具更年轻、更强大的新身体了!”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慈悲之意。
“放心,贤侄,我会照顾好你的后事。”
似乎嫌刺激得不够,他故意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挑衅方诚最后的精神防线。
“等会,我就趁虚而入,占据你的肉体,到时候,你身边的人,你的母亲,你的朋友,谁都认不出来。”
“哦,对了”
“还有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老夫也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
方诚没有回话,双拳猛然攥紧,手臂上青筋虬结暴起。
“哐啷啷——”
伴随着铁链被瞬间绷直的刺耳声响,整个石碑都因他这一下巨力而剧烈震动。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种眼神!”
玄真的神情变得无比病态和亢奋,尖笑起来:
“我最喜欢看你们这种自命不凡的天才,在绝望中挣扎的表情。”
“亲手捏碎你这种天才,简直比吞掉一百个普通魂魄都要痛快”
说话间,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锈迹斑斑的剔骨刀。
“我不会让你很快死掉,我要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血肉,凌迟你的灵体,好好享受你的惨叫!”
“在这里,时间的流速由我掌控,此地24小时,外界不过一瞬。”
“你将慢慢承受人世间所有的酷刑,就算你的意志是钢铁铸成的,也会被我寸寸消磨,最后成为老夫这噬魂领域中,无数亡魂里的一个!”
似乎在响应他的宣言,天花板上的血色旋涡旋转得更加急剧。
无数扭曲的面孔挤压着,探出脑袋,朝着下方被绑缚的方诚,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祭坛之上。
方诚低着头,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斗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承受最恐怖的折磨。
玄真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如同在观看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贤侄,你在害怕什么?能说给老夫听听吗?”
“嗬嗬”
一阵低沉压抑的笑声,忽然从方诚喉咙里传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怪物,嘴角斜斜地向上咧开。
那双本应该充满“惊恐”和“愤怒”的赤红眸子中,所有的情绪都已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两团令人心悸的金色火焰。
“我在怕”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尤如从地狱中传来。
“你逃跑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远比玄真更加恐怖、更加蛮横的凶煞之气,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苏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