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城,一座被誉为“春之城”的边陲都会。
不同于东都的规整井然。
这里既藏着斑烂鲜活的异域风情,也透着如江南般的温润诗意。
飞机在翠城国际机场降落时,已近正午时分。
“哇哦,好多年没来这边度假,变化真大!”
刚走出贵宾信道,潘文迪便夸张地高呼一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城市。
路边,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早已静候。
司机快步上前,躬敬地为众人拉开车门。
“酒店已经安排好了,翠海明珠顶层套房,保证你们宾至如归!”
潘文迪热情地招呼方诚、林楚翘和百灵上车,兴致勃勃道:
“等找到方诚舅舅和那位教授,我带你们好好逛逛,这里的古城、雪山,还有少数民族篝火晚会,可比东都有意思得多了。”
车辆平稳地驶向市区。
一路上,潘文迪扮演向导角色,对着沿途风光指指点点。
约莫半小时后,黑色宾利缓缓驶入一座矗立在翠海湖畔的帆船型现代化酒店。
无需经过前台,专属的酒店管家已在大堂等侯,引领着一行人乘坐贵宾电梯直达顶层。
管家将几张烫金的房卡分别递给众人,并微笑着告知午餐已在行政酒廊备好。
林楚翘挥了挥手,对大伙说道:
“我们先各自回房修整,一小时后餐厅见。”
方诚接过管家递来的房卡,刷卡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宽敞明亮,简约的装修风格里透着低调的奢华。
落地窗外还能瞥见一角翠海的波光,让人心头莫名一松。
他将行李随手放下,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冲刷掉旅途的风尘。
片刻后,他换上一身干爽的便服走了出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翠城最引以为傲的景色。
近处,是酒店精致的园林与车水马龙的环湖路。
远处,一片浩渺的湖泊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那便是着名的翠海。
眼下虽非旅游旺季,湖边的践道上依旧游人如织。
只不过,方诚并非来此度假的。
他的目光落在远方湖面,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天南陈家,这个蟠踞于此上百年的玉石巨擘,其能量远非普通沃尓沃可比。
已故家主陈金堂不仅是珠宝行业的领军人物,更曾担任夏国珠宝协会的会长,影响力遍及全国。
这样的家族,说是势倾一方也不为过。
其赖以发家的血脉能力“灵瞳”,情报资料上说是能看破虚妄、洞察真伪。
说得直白点,就是类似“透视眼”的能力,尤其擅长看穿原石内里,甚至能够用来勘探玉石矿脉的走向。
但这绝不可能就是陈家的全部依仗。
一个纯粹的辅助型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家族在少数民族混居、势力错综复杂的南疆省份,牢牢掌控住玉石这种暴利行业上百年。
海量的财富,若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力守护,只会成为引人觊觎的肥肉。
陈家能屹立至今,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强大力量,足以震慑各路宵小。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中招了。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的存在一位降头师。
连站在社会顶层的世家都对其束手无策,只能求助于“奈何桥”,发布委托任务。
那么,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方诚隐隐有种预感。
这次天南之行,恐怕没那么简单。
想要找到舅舅的下落,或许免不了要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正面交锋。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诚转身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林楚翘和百灵。
两人显然也刚洗过澡,林楚翘换上了一条素雅的棉麻长裙,洗去了铅华的脸庞更显清丽脱俗。
百灵则是一身清爽的运动短装,扎着高高的马尾,显得活泼俏丽。
“准备好了吗?文迪估计已经等不及了。”
林楚翘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话音刚落,对面潘文迪的房门也“砰”地一声打开,他已经换上了一套骚包的花衬衫和沙滩裤:
“走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再晚点餐厅的好菜都要被抢光了!”
“你以为还在永安岛赶食堂呢?”
林楚翘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方诚闻言,也不禁失笑。
一行人在酒店的会员专属餐厅里简单用了午餐,便正式开始行动。
方诚、林楚翘和百灵三人计划下午就前往陈家进行实地探查。
至于潘文迪,原本也想跟着凑热闹,却被林楚翘另行安排了任务。
让他去翠城大学旁听一场为期三天的民俗与宗教程术研讨会,并且每天都要拍照打卡,作为回去向姨妈交差的“证据”。
一听到“听课”和“老妈”,潘文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可面对表妹不许辩驳的眼神,他最终也只能唉声叹气地领命而去。
酒店预约的商务车载着方诚三人,行驶在前往陈家大宅的路上。
车内,林楚翘从随身皮包里取出两个用红绳穿着的、核桃大小的木雕挂坠,递了一个给百灵。
那木雕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闭目麒麟,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林姐姐,这是什么?好精致啊。”
百灵拿在手里,好奇地反复端详。
“护身符,我在东都花了一整天时间做的。”
林楚翘语气很认真地叮嘱道:“贴身藏好,千万别取下来。”
说罢,她又将另一个挂坠递给方诚。
见方诚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林楚翘解释道:
“降头术以诡异莫测着称,防不胜防,我们一旦进入陈家,就相当于踏入了那个降头师的狩猎场,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方诚捏着温润的木符,入手微沉,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着一股微弱但纯粹的精神力量。
于是问道:“这东西有用吗?”
林楚翘嫣然一笑:
“有没有用,得试过才知道。”
“不过,就算只是心理作用,也比没有更好。”
“你可别小瞧精神层面的力量,有时候,坚定的信念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防御。”
方诚微微一笑,学着她的样子,将红绳套在了脖子上,把木符藏进了t恤里。
商务车驶离了繁华的市区,转入一片依山傍水的富人区。
这里的建筑密度极低,每一栋别墅都掩映在葱郁的绿树之间,显得静谧而私密。
陈家大宅,就坐落在半山腰视野最好的一处。
那是一座占地广阔的中式庄园,青瓦白墙,飞檐斗拱,在现代化的别墅群中,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底蕴。
三人落车,百灵望着那气派的雕花大门,忍不住小声赞叹:
“哇,这套房子跟宫殿一样,得值多少钱啊……”
方诚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之前在奈何桥接取任务时,对方提供了连络方式。
他在酒店时就已经打过电话,报出约定暗号,与陈家取得了联系。
大门缓缓开启,门卫确认了他们身份后,予以放行。
一位身着制服的女佣快步迎了上来,引着他们穿过修剪规整的前院,走进主宅。
陈家客厅极为宽敞,挑高的屋顶,全套的红木家具,搭配墙上悬挂的名家字画,尽显大宅气派。
只是,偌大空间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连佣人都很少见,显得过分空旷,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对襟唐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从内堂走出,对三人微微颔首:
“三位,有失远迎,在下李添盛,是府上的管家。”
他的言谈举止间,透着一种旧式大户人家的严谨与客气。
方诚点头回应:
“李管家,我们之前约好的,今天过来是有些情况想向主人家了解一下。”
“实在抱歉。”
李添盛欠了欠身,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
“老太君在佛堂诵经,她老人家的规矩,一堂经没诵完是不会起身的。”
“二少爷得到了消息,正从公司赶过来,恐怕还要劳烦三位稍候片刻。”
他引着三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吩咐佣人奉上香茶,又寒喧了几句,便告辞说要去佛堂看看情况。
人走后,客厅再次陷入沉寂。
“这个李添盛,是陈家老太君娘家的亲戚,跟了几十年了,算是心腹。”
林楚翘压低了声音,快速介绍着她在情报资料外额外打探到的信息:
“陈家现在主事的就是老太君陈李氏,家主陈金堂两年前已经病故。”
“原本执掌家族生意的大孙子前段时间遭遇车祸,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所以现在,家族产业都暂时交给了二孙子打理,也就是我们待会要见的陈叙安。”
“最小的那个死了,最大的又重伤昏迷,最后得利的,岂不就是这个老二吗?”
百灵快人快语,不禁猜测道:
“陈家这一连串事,会不会和这位二公子有关?”
她眼中闪铄着兴奋的光芒,已然闹补出一场豪门夺嫡的大戏。
“这也是我怀疑的一个方向。”
林楚翘点了点头:“不过在没有证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方诚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个空旷而压抑的大厅。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李添盛才引着一位身穿素色旗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内堂缓缓走了出来。
老太太七十来岁的年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
虽然拄着一根沉香木拐杖,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不怒自威。
林楚翘立刻站起身,主动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老夫人,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
陈李氏打断了林楚翘的话,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
在管家轻扶下,她落座于主位沙发上,抬眼看了看三人:
“奈何桥给你们的资料,已经把事情经过写得很清楚了,还找我这个老婆子问什么?”
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几批接任务的人来过,但都无功而返,这让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方诚见状,语气沉稳地回道:
“老夫人,资料上的记载,毕竟是经过多人转述的二手信息,难免存在偏差和遗漏。”
“案子过去半个多月,很多被忽略的细节,或许只有亲历者才能回忆起来。”
“没错,老夫人。”
林楚翘也适时帮腔:
“我们理解您悲痛的心情,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希望能从您这里,听到最原始的描述,这样才能更快地查清真相,找出凶手。”
百灵也跟着点点头,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真诚:
“老夫人,我们是真心想帮忙的,您就跟我们说说吧,早点抓住那个坏蛋,您家里人才能安心啊!”
陈李氏沉默了半晌,锐利的目光在方诚三人脸上来回扫视,最终缓缓点头: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贵府至今已有三人遇难。”
方诚斟酌少许,开始询问:
“我想知道,在他们出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您亲眼所见的现场状况,而不是卷宗上的描述。”
“其他人我不清楚,我只看到了我的小孙子……泽儿的最后一晚。”
提起最疼爱的幼孙,陈李氏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颤斗。
方诚随即又问道:
“根据情报记录,陈绍泽先生在出事前,似乎出现过异常举动?”
陈李氏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许久才缓缓开口:
“那不是异常举动……那孩子,是被鬼缠上了。”
“出事前的那个星期,泽儿就开始不对劲。他晚上总是睡不安稳,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我起初以为是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没太在意。直到那天深夜,我被楼下厨房传来的声音吵醒……”
老太太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我下楼去看,就看到泽儿……他一个人站在冰箱前,背对着我,从里面拿出还没解冻的生牛肉,就那么……一口一口地撕扯着往嘴里塞,满嘴都是血……”
“我叫他,他听不见,我走过去拍他,他也没反应,眼神空洞洞的,就象个木偶。”
“他吃完肉,就那么梦游一样,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卧室,锁上了门。”
“第二天我问他,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说自己做了个很饿的梦。”
方诚静静地听着,这些细节,远比卷宗上那些冰冷的字眼要来得惊悚。
“我本来以为,是泽儿刚觉醒家族的血脉能力,精神负担太重,身体虚耗,所以才想着给他好好补补,过些天就送他去陈家的秘境静养。”
“可谁知道……那东西发作得那么快,前后不过一个星期,他就……”
陈李氏的声音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林楚翘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老夫人,您节哀顺变……”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奶奶,您怎么又在说这些伤心事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