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的玻璃门刚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林薇薇压抑的抽泣和陈宇狼狈的擦拭声。
秦无忌后颈的汗毛还顽固地立着。
那股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盘踞在脊椎深处，挥之不去。
“喂，发什么呆？”周汐颜用手肘捅了捅他，掌心摊开，白皙纤细的手指动了动，“说好的续杯呢？秦老板？”
她杏眼弯弯，日光跳跃在长长的睫毛上，像盛满了细碎的金子。
刚才奶茶店里的剑拔弩张，仿佛只是她参演的一场刺激实景剧。
几十米外，阴暗狭窄的小巷深处。
霉味和垃圾腐烂的酸馊气，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
白问天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砖墙。
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单薄的衣料，刺痛隔着皮肤传来。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痒痒的，滴进锁骨凹陷处，冰凉一片。
通讯器里那淬毒的女声带来的寒意，比这巷子最深处的阴冷还要刺骨百倍。
“看够了吗？白问天。”
五个字，平静无波。
却像五根冰锥，狠狠凿穿了她的耳膜，钉进脑髓深处。
白问天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污浊的空气呛进肺管，激得她喉咙发紧。
她强迫自己松开死死捂着嘴的手。
下唇内侧被牙齿磕破的地方，血腥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
那只攥着微型通讯器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关节处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白色。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
尖锐的疼。
“大…大人…”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目标…警觉性…超出预估…”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轻微碰撞的咯咯声。
通讯器那头，沉默。
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底噪，嘶嘶作响，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空气。
每一秒的寂静，都像巨大的磨盘，碾磨着白问天紧绷的神经。
许久。
“超出预估？”黑有常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屑，“那是你无能的开脱。”
那声音骤然压得更低，贴着耳膜钻进脑子，带着腐朽棺木的气息：“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清理’掉另一个无用的废物。”
“滴——”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忙音尖锐短促，像被掐断脖子的鸟雀。
白问天猛地脱力，身体顺着布满污垢的墙壁滑下去。
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痛感刺骨。
她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巷口传来的车流喧嚣和远处模糊的人声，这一刻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摊开那只紧握的手。
小巧的黑色通讯器，安静地躺在汗津津、微微颤抖的掌心。
冰冷依旧。
上面沾着一点暗红的血痕，来自她唇上的伤口。
她死死盯着那点红色。
瞳孔深处，压抑的挣扎如同濒死的困兽。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破损的嫩肉。
更深的疼。
却没有巷子尽头那个女人言语带来的万分之一恐怖。
巷口的光线切割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像一幅撕裂的油画。
步行街的嘈杂声浪重新包裹住秦无忌和周汐颜。
奶茶店的糟心插曲，被初夏午后暖烘烘的阳光和涌动的人潮稍稍冲淡。
“喂，系统，”秦无忌在脑子里精准吐槽，“刚才那‘滋滋滋’的，是短路还是你被黑客入侵了？”
【警告！本系统来自高等宇宙文明！防火墙等级ax！区区低维空间精神干扰，不过小场面！懂？
冰冷的机械音硬拗出一种不屑一顾的傲娇。
【宿主刚才那副寒毛倒竖的样子，啧，‘都市频道秦大主播’人设差点崩成‘惊悚片男主角’！哈哈哈！
一串毫无感情的电子哈哈声，干巴巴地在秦无忌脑海里回荡。
秦无忌：“……”
这系统，升级后的第一个副作用是觉醒了欠揍属性？
【叮！宿主腹诽已记录！能量点-1！温馨提示：本恋爱脑…呸！本正义系统建议宿主立刻马上请身边这位美少女喝奶茶！稳住后方！懂？
恋爱脑？秦无忌差点被口水呛到。
“喂喂喂！”周汐颜突然用力拽住了秦无忌的胳膊，把他猛地往旁边一扯！
秦无忌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她那边歪倒。
一股干净的、带着点水果甜香的洗发水味道瞬间钻进鼻腔。
“当心！走路不带眼啊！”
周汐颜杏眼圆睁，瞪着前方。
一辆锈迹斑斑的共享电驴，几乎是擦着秦无忌刚才站立的位置，疯狂地拧着龙头蹿了过去！
骑车的男人穿着件洗得发黄的跨栏背心，露出两条黝黑精瘦的胳膊。
花里胡哨的大裤衩下，两条腿岔开，脚踩着一双人字拖。
电驴的踏板被踩得咣当作响。
后座上，紧紧贴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染着一头扎眼的粉紫色头发。
女人紧紧抱着男人的腰，尖着嗓子喊：“明哥快点！赶时间啊！张磊那个傻叉肯定在银行门口等急了！”
【滴滴滴！警报！
系统瞬间正经。
【检测到高强度畜生能级波动！目标锁定：双人组！
【恶臭值侦测启动！半径50米覆盖！
秦无忌眼神一冷。刚才被系统打岔的松散瞬间消失。
心念微动。
视野边缘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两个极其刺眼、散发着浓郁酸腐气息的猩红数值，瞬间跳跃出来，死死钉在那对电驴男女的头顶——
【叮！触发限时隐藏任务：制裁‘吸血伥鬼’与‘深渊软饭王’！：畜生能量点+2000！‘天罚之眼’经验值大幅提升！解锁新模块：【孽债转移】！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一项能力（比如…喝柠檬水的能力？
“孽债转移？剥夺喝柠檬水的能力？”秦无忌眼皮跳了跳，“系统你是不是中病毒了？”
【警告！本系统逻辑清晰！柠檬水是宿主刚需！懂？】冰冷的电子音透着一股理直气壮的欠扁。
“刚才那俩玩意儿…”周汐颜皱着鼻子，小手在鼻子前用力扇了扇，“眼神飘忽不定，动作鬼鬼祟祟，还差点撞你身上…一股味儿！”
“嗯，”秦无忌目光追着那辆歪歪扭扭驶向街角银行的共享电驴，“畜生味儿。”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走，看看戏。”他朝银行方向抬了抬下巴。
街角银行那光可鉴人的玻璃大门外。
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夹克衫的男人，焦虑地走来走去。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底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狠狠蹂躏过的疲惫。
时不时抬手看看腕上那块磨损严重的廉价电子表。
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反复演练着什么。
不多时。
那辆共享电驴歪歪扭扭地冲过来，“嘎吱”一声，粗暴地停在银行门口的花坛边。
轮胎蹭到路沿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鲁明把腿一支，大剌剌地跨坐在车上，没半点下来的意思。
苏小曼跳下车，几步冲到张磊面前。
“钱呢？带来了吗？”她伸出手，语气急促，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跋扈。
浓重的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张磊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小曼…”张磊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哀求，“这…这次真是最后一次了？我借了同事好多，真的…”
他哆嗦着手，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略显破旧的信封。
苏小曼眼睛一亮，劈手就要去夺！
“啪！”
手腕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攥住！
秦无忌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营业式的温和微笑。
“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苏小曼猛地扭头，又惊又怒：“你谁啊？！放手！”她用力想挣脱，对方的手却像铁钳，纹丝不动。
鲁明见状，骂骂咧咧地跨下车：“操！哪来的小白脸！找抽是吧？”他撸着并不存在的袖子，气势汹汹就要上前。
【叮！‘天罚之眼’启动！精神压制！目标：鲁明！
秦无忌的目光随意地扫了过去。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
鲁明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着他心底最深最肮脏的角落里蠕动的蛆虫！将他所有的卑劣龌龊摊开来，曝晒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
鲁明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怎么也指不出去。
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了原地，只剩下无法控制的战栗。
“怂包！”苏小曼气急败坏地骂了陆明一句。
她转头狠狠瞪向秦无忌，声音尖利：“你到底想干嘛？！”她另一只手想抓秦无忌的脸。
“这位女士，”秦无忌无视她的动作，微笑着看向张磊，“这位先生要转给你的钱，似乎有问题。”
“有问题？”张磊懵了，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信封，“这…这是我刚从at取的啊！”
秦无忌没说话。
目光落在苏小曼那只被抓住的手腕上。
意识沉入系统面板。
【启动新模块：【孽债转移】！目标锁定：苏小曼！关联债务方：鲁明！
一道只有秦无忌和周汐颜能看到的、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晕，如同涟漪般，以秦无忌的手指为起点，瞬间掠过苏小曼的手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最终如同无形的绳索，精准地缠绕在不远处抖如筛糠的鲁明身上！
【宿主权限生效：强制通讯连接！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急促的手机铃声，猛地从鲁明的裤兜里炸响！
这铃声如同惊雷，吓得本就魂不附体的鲁明浑身一哆嗦！
他手忙脚乱、几乎是带着哭腔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四个血红的大字：【催命阎王】！
陆明手指哆嗦着，竟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瞬间！
一个粗嘎暴躁、如同砂纸摩擦的男声，通过鲁明手机的免提功能，无比清晰地、炸雷般响彻在银行门口这片小小的空间：
“鲁明！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你他妈再不还钱老子把你跟那个姓苏的娘们儿一起卖缅北去！”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让那娘们儿今天又从她前夫那儿抠了十万是吧？！”
“那钱呢？！钱呢！！”
“日你仙人板板！老子的人就在你后面那条街！十分钟！见不到钱你就等着收尸吧！”
咆哮声如同机关枪扫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威胁！
轰！
苏小曼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她脸上的跋扈和愤怒瞬间凝固，随即碎裂成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灰败！
她猛地扭头看向鲁明。
眼神像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鲁明！！！”苏小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
“你…你竟然…？”她浑身剧烈颤抖，指向陆明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你骗我！你说拿钱是要给我们开店！是要…是要…”
鲁明此刻面无人色，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催债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看着苏小曼那淬毒的眼神，又感受到背后似乎真有无形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神经。
“小曼…小曼你听我说…”他涕泪横流，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想爬向苏小曼，“是…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说…说不配合就打断我的腿啊！”
“滚！！！”苏小曼猛地爆发出一股蛮力，狠狠甩开秦无忌的手（实际是秦无忌适时松开了），一脚踹在鲁明凑过来的脸上！
“别碰我！畜生！！”
她胸口剧烈起伏，猛地转头看向张磊。
那张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的脸上，瞬间挤出一种混合着极度委屈、哀求和无助的表情。
“磊哥…张磊…你…你听我解释…”
“都是他！都是这个畜生骗我！逼我的！”她指着地上捂着脸哀嚎的鲁明，泪水说来就来。
“我…我是被他蒙蔽了啊！我心里…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啊！我们…我们复婚好不好？”
她伸手想去拉张磊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迷途知返”的急切。
周围已经不知不觉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张磊攥着那个鼓囊囊的信封。
他看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扭曲到极点的脸。
看着她眼中那廉价又虚伪的泪水。
听着她口中那无比熟悉的、每次要钱时都会上演的“幡然醒悟”。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恶心感，猛地冲上他的喉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呵…”
一声低沉、沙哑、饱含了无尽疲惫和彻底心死的笑声，从张磊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抬起头。
浑浊的眼底，那点最后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看着苏小曼，又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呻吟的鲁明。
眼神像是在看两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小曼，”张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的信用卡…这次又欠了多少？”
苏小曼一愣，本能地以为出现了转机，急急道：“不…不多！磊哥，就…就这次！十五万！就十五万！帮我还了，我…我立刻跟他断干净！我们好好过日子！”
张磊点了点头。
在苏小曼骤然亮起、充满贪婪和希冀的目光中。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举起手中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然后。
在苏小曼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信封的前一秒。
手臂猛地发力！
哗啦——！！！
信封如同天女散花！
根本不是什么百元大钞！
上坟用的黄色冥币！
印着阎王爷头像的冥币，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纷纷扬扬，如同无数只枯黄的蝴蝶，扑簌簌地被初夏的热风吹散！
劈头盖脸！
糊了苏小曼满头满身！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冥币被风吹拂发出的轻微哗啦声。
苏小曼呆若木鸡。
一张印着狰狞阎王爷头像的冥币，正好贴在她涂满厚厚粉底的额头上。
显得无比滑稽。
又无比惊悚。
陆鲁明也忘了哀嚎，瞪大了眼睛，像个傻子。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哄笑！
张磊看着被冥币淹没的苏小曼。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麻木。
“十五年。”
他对着苏小曼，更像是对着自己死去的过去，低声说。
“我买纸钱的钱，还是有的。”
说完。
他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
佝偻着背。
一步一步。
汇入了步行街喧嚣的人潮。
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孤零零的。
【叮！隐藏任务‘制裁吸血伥鬼与深渊软饭王’完成！经验值大幅提升！新模块【孽债转移】永久解锁！额外奖励：精神韧性小幅提升！宿主棒棒哒！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股强行压抑的蹦迪般的雀跃。
“啧，”周汐颜看着那对瘫在冥币堆里、失魂落魄的男女，撇撇嘴，“这就叫…‘天道好轮回，冥币饶过谁’？帅哦，前夫哥！”
她朝张磊消失的方向竖了个小小的拇指。
【叮！检测到美少女对正义行为的认可！！恋爱脑进度…滋…系统错误！
秦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