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空气像是凝固的水泥。
刘旺财瘫在椅子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双手却像是被无形的恶魔死死攥住，
成了两个疯狂的活物，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
屏幕上，一行行血淋淋的文字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全是他的肮脏秘密。
“我…我还在网上装过妹子骗过八个傻子的钱…骗了三十多万…”
敲下了又一个重磅炸弹。
他甚至抽空打出了骗子的网名和转账记录截图！
玻璃墙这边，几个年轻警察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一个老刑警叼着的烟，烟灰积了老长一截，忘了弹掉。
见过怂的，见过横的，没见过自己坐到审讯椅上，
手指头不听使唤，把自己老底儿扒得这么干净、这么彻底的！
“队…队长？”小警察咽了口唾沫，声音发干，
“这…这录下来了吗？这算自首还是…中邪了？”
他眼神忍不住瞟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探头，
总觉得那后面藏着什么更诡异的东西。
老刑警猛地回过神来，狠狠吸了一口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呛得自己直咳嗽：
“废话！录！给我一字不漏地录！硬盘爆了也得录！
邪门归邪门，证据自己送上门，咱还能往外推？”
墙角阴影里，秦无忌搂着周汐颜的肩膀，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周汐颜杏眼睁得溜圆，小嘴微张，看着隔壁那场荒唐又解气的“直播认罪”
忍不住小声嘀咕，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兴奋：“活…活该！报应来得这么快？老天爷今天开眼啦？”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秦无忌的胳膊，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又觉得眼前的景象实在太魔幻。
秦无忌没说话。
他眼底深处，旁人看不见的金芒微微流转。
在他与众不同的视野里，刘旺财整个人被一种浓郁的、粘稠的、像是下水道里淤积了百年的臭油般的黑气缠绕着。
那黑气几乎凝成实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滔天的恶业。
尤其是他那双在键盘上疯狂“跳舞”的手，黑气浓得发亮，几乎要滴出墨汁来。
刘旺财的惨嚎还在审讯室里回荡，杀猪一样。
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剧痛无比的眼睛，感觉眼球像是被铁锤狠狠砸过，眼前一片漆黑夹杂着乱窜的金星。
眼泪、鼻涕混合着绝望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他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廉价t恤上。
“我说！我都说！别戳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是我！是我！全是我，……，干的！”
他尖声哭叫着，语无伦次，身体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那些裸照是我p的！钱是我勒索的！网暴也是我干的！是我逼她跳楼的！是我啊！”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一股冰冷彻骨、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了他的手腕和手指，操控着他，
把那些他以为会烂在肚子里的罪恶，一件件、一桩桩地往外掏，晾晒在警察冰冷审视的目光下。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就在他彻底崩溃，以为自己要被这双“鬼手”操控着交代完所有罪行，然后被拖出去枪毙一百次时——
那双疯狂抽搐的手，猛地停了下来。
像断电的机器。
审讯室里骤然安静了刹那。
只剩下刘旺财粗重、狼狈的喘息声，还有他自己咚咚咚擂鼓般的心跳。
他浑身一松，如同刚从溺水的深渊被捞出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大口喘气的力气。
结束了？那股控制他的可怕力量…走了吗？
短暂的死寂后，审讯室角落里那台连接着互联网的备用电脑，屏幕忽然自己亮了起来。
幽幽的光映在老刑警满是皱纹的脸上。
刘旺财茫然地抬起头，空洞、剧痛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那光源。
屏幕上，赫然是他最常用的那个社交媒体小号——“键盘侠无敌”的主页！
他瞳孔骤然紧缩！
不！不要！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被戳眼睛还要恐惧一百倍！
那里面的东西要是曝光，他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比警察知道的还要恐怖一百倍！
然而，他的惊恐完全无效。那双刚刚停下来的手，又一次被无形的力量提起！
这一次，目标明确——鼠标！键盘！
手指僵硬却精准地点开了“键盘侠无敌”的主页，点进了“我的评论”那一栏。
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这条评论下面，是几百条网友愤怒的质问和诅咒。
——这条恶意揣测的评论，曾直接导致一个无辜的上班族被网暴至失业。
——恶意威胁，骚扰企业客服。
“转发抽奖？呵呵，内定狗！垃圾博主全家火葬场！”
——单纯的恶毒辱骂。
一条条，一句句，充满了最肮脏的诅咒、最恶毒的诽谤、最卑劣的煽动！
像一根根毒针，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暴戾和恶意！
“不！不要！”刘旺财发出绝望的嘶吼，那是比刚才被戳眼还要凄厉的恐惧。
他挣扎着想扑过去，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死死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移动着鼠标。
光标，落在了那个小小的、代表删除的垃圾桶图标上。
鼠标左键，被重重按下！
第一条恶毒评论，消失了。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却迅速地敲击着“delete”、“确认删除”。
删除键被按得啪啪作响，频率越来越快，屏幕上的毒蛇一条条被抹去。
“停下！快停下！”刘旺财眼球凸出，布满狰狞的血丝，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那是他“存在”过的证明！是他宣泄暴戾、享受欺凌他人快感的勋章！
是他阴暗内心唯一的“杰作”！
抹除这些，无异于将他整个阴暗肮脏的灵魂，一点点撕碎、磨灭！
然而，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疯狂地点击、敲击。
指甲在坚硬的键盘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几个指甲盖边缘很快劈裂翻起，渗出殷红的血珠，他也浑然不觉。
删除！删除！删除！
屏幕上翻滚的评论列表飞快缩短。
十年键盘“征战”，积累下的十万多条恶毒评论、私信、污言秽语，
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不断缩水的毒瘤，
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术刀，冷酷地、精准地切除！
“啊——！！！”刘旺财发出不似人声的绝望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如同被通了高压电。
他的精神世界，正在随着那些评论的消失而片片崩塌！
那是比肉体痛苦更深沉百倍的凌迟！
玻璃墙这边。老刑警和他的队员们，彻底石化了。
他们看看隔壁那个一边疯狂删除自己过往“杰作”
再看看监控屏幕上那飞速消失的、触目惊心的网络暴力记录。
“这…”老刑警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摩擦，“这是…驱邪？还是…高科技审讯？”
没人能回答他。
墙角阴暗处，秦无忌的指尖，不知何时捻着一枚冰冷的钢镚。
廉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元钱硬币。
他的拇指轻轻一弹。
一股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却霸道无比的能量波动，以那枚硬币为中心，骤然扩散开去，瞬间穿透了墙壁！
几乎在同一刹那！
隔壁审讯室里，刘旺财那双正在键盘上做删除动作的手，猛地一震！
键盘上的塑料按键，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
在刘旺财瞪大到极限、充满无边恐惧的视线里，他刚刚按下删除键的食指指尖，正下方那个小小的、半透明的“delete”键帽，表面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
噗嗤！
一根细若牛毛、通体漆黑、散发着淡淡腥臭气息的尖刺，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股阴冷的锐气，骤然从那键帽中心钻了出来！
又快！又狠！
如同毒蝎的尾针！
闪电般刺入了刘旺财的食指指腹！
“嗷——！！！”
刘旺财猛地弹了起来，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
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剧痛混合着极致的冰冷阴毒，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那痛苦远超被戳眼睛十倍！
那不是单纯的肉体的痛！
更像是灵魂被毒蛇狠狠噬咬了一口！
冰冷！剧毒！带着毁灭性的恶意！
他下意识地想甩手，想把那根该死的刺甩掉！
然而，那根黑刺仿佛长在了他的肉里！
他的挣扎只是让毒刺带来的冰冷剧毒感更加肆虐！
更恐怖的是，他那双被控制的手，删除的动作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快了！
删除！删除！删除！
每删除一条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恶毒评论，
键盘上，就会随机有一个按键，毫无规律地“活”过来，从中钻出一根同样漆黑、同样冰冷、同样剧毒的尖刺！
噗嗤！刺入敲击字母键的拇指！
噗嗤！刺入滚动鼠标滚轮的中指！
噗嗤！刺入按shift键的小指！
“啊啊啊——！魔鬼！你是魔鬼！”
刘旺财状若疯魔，在椅子上疯狂扭动、惨叫，涕泪横流，裤裆下一片湿热的骚臭蔓延开来。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变得“千疮百孔”的双手，十根手指很快被十几根细密的黑色毒刺扎满，如同一个诡异的仙人掌！
每一根刺都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冰冷、绝望和灵魂被撕咬的剧痛！
删除的动作还在继续，越来越快！仿佛要将他十年积攒的网络孽债，在这几分钟内彻底清算干净！
十万条恶评，飞速清零。
他曾经沾沾自喜、躲在屏幕后肆意宣泄的“战绩”，正化作一根根真实的毒刺，扎穿他的手指，也扎穿了他那早已腐烂的灵魂！
周汐颜看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腾。
虽然觉得解气，但这场面实在太过诡异和…惨烈。
她往秦无忌怀里缩了缩，低声道：“他…他会不会死啊？看着好可怕…”
秦无忌眼神淡漠，像在看一块路边的垃圾。
“死不了。系统很‘贴心’，惩罚的只是他的‘键盘’和他的‘心’。”
他轻轻拍了下周汐颜的背，“毒刺是业力凝结，痛的是他的灵魂。
手指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连医院都不用去。删完他那十万条‘功绩’，刺自然就没了。”
他话音刚落。
隔壁审讯室的监控屏幕右下角，“键盘侠无敌”账号下，那长长的评论列表终于滚到了尽头。
最后一条恶意攻击一个外卖小哥的评论，被彻底删除。
账号主页，变得一片空白，干干净净。
如同被一场无声的洪水彻底冲刷过。
刘旺财双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像烂泥一样从椅子上滑落，“噗通”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嘴里发出嗬嗬嗬的、不成调的怪响，似乎连惨叫的力气都被彻底榨干了。
他那双布满黑色毒刺的手，此刻成了最诡异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细小黑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指腹的伤口处丝丝缕缕地抽离、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黑色烟尘。
几秒钟后，黑刺消失无踪。
只留下十根手指上，密密麻麻、微微渗着血珠的细小红点。
乍一看，像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疹子。那些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冷恶意，也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仿佛他整个人，他赖以生存的阴暗内核，也被一并删除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两个胆大的年轻警员戴上手套，皱着眉，
忍着那股尿臊味，把彻底虚脱、眼神涣散、只会嗬嗬怪叫的刘旺财拖了起来，架出了审讯室。
走廊里回荡着刘旺财不成调的呜咽声，渐渐远去。
走廊尽头拐角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加浓郁几分。光线在那里发生了诡异的扭曲，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
秦无忌的眼神微微一凝。
来了。
那股熟悉的、冰冷刺骨、带着一丝怨毒窥视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只是搂着周汐颜的手臂稍稍收紧，带着她自然地转身，走向警局大厅出口的方向，步伐不快不慢。
周汐颜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紧绷，杏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小脑袋微不可察地朝那个阴暗角落偏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来，低声问：“是…她们？”
她想起了那个叫白问天的女人，还有她口中那个更可怕的主人。
“嗯。”秦无忌鼻子里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警局大厅角落的自助咖啡机，“喝不喝？”
“要！加双倍糖浆！”周汐颜立刻响应，声音刻意放大了一点，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撒娇，
“刚才吓死我了，得压压惊！”
两人走向咖啡机，如同只是普通情侣在警局办完事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背对着走廊拐角，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咖啡机上的瞬间！
那浓郁的阴影里，空气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一滴墨汁落入清水中，无声地晕开。
两道身影，仿佛直接从墙壁的暗影中析出，毫无烟火气地站在了那里。
一黑，一白。
黑有常依旧是一身及地的宽大黑袍，帽兜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弧度完美的、却毫无血色的下巴尖。
她整个人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黑色玉石雕像，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场。
站在她侧后方的白问天，这次换了身利落的米白色工装裤和同色系短夹克，短发依旧清爽。
只是她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没什么血色。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却不自觉地用力绞着自己夹克的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前面两步外那个挺拔的背影上——秦无忌！
那眼神，极其复杂。
有挣扎，有困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甚至…还有一点点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压下去的期盼？
但更多的，是被某种强大意志束缚的无奈和痛苦。
黑有常没有回头。
她似乎不需要回头，就能感知到身后侍女那混乱不堪的心绪。
宽大的黑袍袖口中，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缓缓探出。
这只手，完美得不似真人，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瑕疵。
这只完美无瑕的手上，此刻正随意地捻着一张折叠起来的a4打印纸。
纸张的一角，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短发，穿着职业装，表情有些拘谨，眼神里透着一股属于会计特有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黑有常的指尖，在那张证件照上轻轻点了点。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宣判命运的冷酷。
她的目光，穿透帽兜的阴影，越过喧闹的大厅，精准地落在秦无忌挑选咖啡口味的侧脸上。
那目光冰冷粘稠，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缓缓盘旋而至。
几乎就在那道目光及体的瞬间！
秦无忌拿着咖啡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眼底深处，那抹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金色流光骤然加速旋转！
视野瞬间切换！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色彩，变成了浓淡不一的灰白基底。而在这灰白之上，一缕缕颜色各异的气息升腾流转。
旁边给他递糖浆包的周汐颜，身上荡漾着一圈温暖柔和的鹅黄色光晕，纯净明亮。
白问天身上缠绕的气息极其复杂。
大部分是挣扎的、混乱的灰黑色，如同浑浊的泥潭。
但在那泥潭深处，却顽强地透出一小簇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纯净的白色光芒？
那白光似乎被周围浓重的灰黑死死压制着，如同风中的残烛。
秦无忌的眼神在那簇微小白光上停留了千分之一秒，随即移开。
真正的焦点，落在了黑有常身上。
没有光晕。
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到极致的暗红色！
那不是血液的颜色，更像是凝固的、干涸了无数岁月的血痂！
粘稠，厚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暴虐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怨毒！
那暗红的气息翻滚着，在她周身形成一个恐怖的漩涡，仿佛连接着某个无间地狱！
强大！邪恶！且充满了一种亘古不变的、对生者世界的憎恨！
功德熔炉在他意识海中嗡嗡震颤，前所未有的渴望传递出来，充满了愤怒和吞噬的欲望！
秦无忌的心脏猛地一沉。这女人身上的恶业…简直堪称魔王！
黑有常似乎察觉到了秦无忌那瞬间的凝视。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人群，她帽兜下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冰冷。讥诮。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慵懒。
她的手指，再次轻轻点了点手中那张a4纸上的证件照。然后，手腕一抖。
那张折叠的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冷手掌托着，无声无息地、平稳地滑过十几米的空气，
掠过几个正在打电话的警员肩头，精准无比地，悬停在了秦无忌面前的咖啡机操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