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来二去,徐州的冬天也到了。
“怎么南方也这么冷?”
拿出刻刀,将因为自己手打颤,而写错的字刻掉,高弈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哈气。
东汉初年至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发生的第二次小冰川期。
史称东汉魏晋南北朝小冰川期,这次小冰川期大约从公元初年持续到公元600年左右,总共持续了500多年。
“今日是有何重要的大事?棋巍怎的把毳(cui第四声)衣都穿起来了?”
毳衣是中国古代以鸟兽细毛制成的用于祭祀的礼服,最早见于《诗经》。
但是,作为后世人而来的高弈纯是把这件衣服当羽绒服来穿的。
即便穿着毳衣,烤着碳火的高弈依旧是牙齿上下打抖,哈着寒气跟刘备解释道:
“冷啊冷,如此寒冷,如何顾得上礼节?我等尚且如此,更何况百姓乎?”
刘备见高弈冻得如此模样,又闻其提及百姓,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转为深重的忧虑。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立刻倒灌而入,卷起案几上的几片竹简。
窗外天色灰蒙,庭树枝桠光秃,挂着一层惨白的寒霜,高弈叹了口气:
“主公,府厅大门敞开,为何还要开窗?”
“棋巍所言极是”
刘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不知是因冷,还是因忧:
“备自幼织席贩履,深知民间疾苦。如此酷寒,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士人着厚衣居室中,亦难抵挡。《诗》云,‘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恐亦不过如此。今岁之寒,远甚往年,恐非吉兆。”
高弈凑近炭盆,努力汲取着那一点微薄的热量,接口道:
“主公,据弈所知,近数十年来,天象屡有异常,大寒、大旱、蝗灾、地动乃至雨雹,较之桓灵时更为频繁酷烈。”
“此非徐州一地之灾,乃天下皆然,中原、关中之地,恐更艰难。”
感叹了一下小冰期真冷之后,高弈又继续说道:
“有此等极寒,于民生危害极大,有以下几点:”
“其一,宪和,公佑出使豫州郭贡处,尚未归来。”
“其二,贫者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冻毙者必众。”
“其三,地冻如铁,无法耕作,来年春耕若延误,必致饥荒。
“其四,牲畜冻饿倒毙,农户赖以生存之资尽失。”
“其五,水道冰封,漕运断绝,商贸停滞,盐利亦将大受影响。其六”
高弈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如此天灾,最易引发流民潮,滋生盗匪,动摇地方安宁;我等须早做应对!”
刘备听着高弈一条条剖析严寒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面色愈发凝重,眉头紧锁如深壑。
炭盆中的火焰跳跃着,映照在他写满忧患的脸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棋巍所言不错,皆乃当下最紧要之事!”
刘备沉声道,声音因严峻的形势而显得格外沉重:
“天灾骤临,若应对失当,则民不聊生,社稷动摇。我等既牧守徐州,护佑百姓便是首要之责!”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向窗外那一片肃杀景象,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展现出乱世雄主临危决断的气魄:
“即刻传令!”
“子仲!”
刘备首先看向掌管钱粮户籍的糜竺。
“臣在!”
糜竺立刻应声。
“立即清点府库所有存粮、布匹、薪炭数目!除必要军需外,其馀皆以备赈济之用!”
“尤其要确保下邳、广陵、东海等大城仓廪充足,即刻于城内设立粥棚,日夜不停供应热粥,凡衣衫褴缕、面有饥寒之色者,皆可领取!”
“同时,开放部分官署闲置房舍,收容无家可归之流民,暂避风寒!”
“诺!”
糜竺深知事态紧急,领命后立刻便要出去安排。
“且慢,”
刘备补充道:
“传令各郡县,仿照此例,开仓放粮,设置暖所。令各级官吏需亲自督导,若有趁机克扣、懈迨公务者,严惩不贷!”
“遵命!”
糜竺快步离去。
“子敬!”
刘备目光转向鲁肃。
“臣在!”
“你即刻草拟安民告示,言明州府应对严寒之策,稳定民心。同时,派出得力干吏,身着庇暖衣物,深入乡里,详查冻饿伤亡情况,以及房屋塌毁、牲畜冻毙等损失,速速报来!”
“诺!”
鲁肃领命,立刻走到一旁案几准备文书,随后刘备看向高弈身旁的陆逊:
“伯言!”
“逊在!”
年轻的陆逊立刻出列,面容虽稚嫩,眼神却已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着你持我手令,协调城内治安及部分郡兵。”
“除必要警戒、操练外,可分出一部人手,协助百姓加固房屋,清扫主要干道及坊市积雪,尤其要留意搜救那些可能被困于路途或偏远村落的民众,务必确保下邳城内道路畅通,少生冻毙惨剧!可能做到?”
“逊,领命!必竭尽全力!”
陆逊毫不尤豫地应下,眼中闪铄着被信任的光芒和跃跃欲试的决心。
刘备的目光投向一旁侍立的少女。她身量已长开,虽穿着厚实的羊袄,仍难掩其挺拔矫健的身姿。
眉宇间继承了其父吕布的几分英气与不羁,却又在刘备的教导下多了几分沉静:
“玲绮听令!”
“女儿在!”
吕玲绮踏前一步,声音清脆利落,抱拳行礼的姿态已颇有军人风范。
她自幼随吕布习武,弓马娴熟,刘备亦不禁锢其天性,常让她跟随赵云、宋宪等人习练武艺。
甚至参与些巡防事务,刘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但更多的是信任与嘱托:
“玲绮,你即刻单击五十名精干骑卒,皆配双马,携带充足干粮、药物及御寒物资。一路北上,前往你二叔父、三叔父驻防之地!”
他语气加重,强调道:
“此行非同小可!首要之事,探查北路情况!严冬酷寒,曹孟德处虽暂无动静,然不得不防其斥候趁天时窥探,或小股精锐借风雪掩护渗透扰边。”
“命你二叔、三叔加派哨探,广布烽燧,谨守关隘,绝不可因天寒而有丝毫松懈!”
“其次,”
刘备神色愈发凝重:
“如此严寒,边境军民处境必定艰难。你需亲眼查看鲁国、泰山等处军屯、民屯状况,记录冻伤、冻毙及物资短缺情形,速速回报!”
“若云长、翼德处有物资紧缺,你可凭我手令,协调沿途郡县,优先予以补给,务必确保边防稳固,将士无虞!”
“最后,”
刘备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
“路上务必当心!天寒地冻,道路难行,更要提防野兽、流寇。”
“你虽武艺不俗,然毕竟年少,遇事需冷静,多听随行老卒意见。将此寒衣带上,路上穿戴。”
说着,刘备解下自己身上一件厚实的毛皮大氅,亲手披在吕玲绮肩上。
那大氅还带着刘备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少女肩头的寒意,吕玲绮感受到义父的关怀与重托,眼圈微红,但立刻忍住,郑重抱拳,朗声道:
“父亲放心!女儿必不辱命!定将北路军情民生,详实带回!纵有千难万险,亦绝不退缩!”
言辞铿锵,英气勃勃。
“好!速去准备,即刻出发!”
刘备欣慰地点头。
吕玲绮再次行礼,转身大步流星离去,步伐坚定,那件宽大的大氅在她身后扬起,竟有几分其父当年的飒爽影子。
高弈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亦是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在这非常时刻,这位将门虎女也开始为了匡扶汉室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