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睡醒的高弈躺在大通铺上,看着天花板,他还想在休息一下,但是,却又不能休息。
他并未沉浸于一时的成功,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徐州长远发展的根基——财政与民生。
粮草有了,接下来就是弄钱,徐州能赚钱的法子无非就是两个字:盐,铁。
铁矿高弈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徐州的大海在哪里他是知道的。
徐州东临黄海,拥有漫长的海岸线,海盐资源丰富,自古便是重要的盐产地。
然而,自陶谦以来,徐州的盐政或因战乱荒废,或被地方豪强把持。
利权分散,官府所得有限,无法去有效支撑一个意图争霸天下的集团。
要让百姓富足,府库自然充实,至于百姓怎么富足,民生无非穿衣吃饭二事,其中尤以吃饭为重。
曲辕犁已经安排下去了,甚至还连络一些逃难来徐州,正准备往江东跑的冶铁专家和铁匠,改进了冶铁之法,让铁质农具也开始普及。
而这附赠的价值,自然也不少,就是的甲胄兵器也得到了改良,虽然现在还没钱打造就是了。
现在光是每个月养骑兵,陷阵营,白毦兵这些精兵,都要吃府库的一大笔钱,精盐制作的工艺,要拿出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些,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出门去了,数日内,他查阅了徐州府库中仅存的盐政旧档。
又微服走访了下邳城内的盐商和老灶户,实地了解了当前徐州煮海为盐的原始工艺、成本、产量以及销售渠道。
现状果然不容乐观:工艺落后,出盐率低,杂质多,口感苦涩。
盐场多被地方豪强或大商人把持,他们隐瞒产量,偷漏盐税,甚至走私贩运,官府所得寥寥。
摸清情况后,高弈起草了一份详尽的《徐州盐政兴革疏》,前往州牧府的书房求见刘备,进入书房,高弈将疏递给刘备:
“主公,徐州之富,在于盐铁。然现今盐政崩坏,利归私门,府库空虚,欲图强盛,非改革盐政不可。”
他首先分析了弊端,随后提出了内核策略:
“弈愚见,当效仿管仲‘官山海’之策,行‘食盐官营’。即:官府全面掌控食盐的生产、运输、定价与销售。”
“所有盐场收归官有,招募灶户煮盐,由官府统一发给工钱或分成,严禁私煮私售。”
“弈近几日于城中走访,并与城中老工匠反复试验,于古法基础上,略有所得,或可提升盐质与产量。”
见高弈如此说,刘备欣喜若胜:
“棋巍有何良策?速速讲来。”
高弈提出的改进主要包括:
开辟盐田:选择沿海滩涂,修筑堤坝,开辟大型盐田,引入海水,利用日光和风力自然蒸发浓缩卤水,大幅减少煮盐所需的燃料(柴薪)和人力。此法虽非一蹴而就,但长远效益巨大。
多级沉淀过滤:在煮盐或晒盐前,将海水或卤水引入多级沉淀池,除去泥沙杂质,能得到更纯净的卤水。
改良煮盐灶具:设计更高效的连环灶,充分利用热能,并推广使用大型铁盘代替部分陶器,提高单次煮盐量和使用寿命。
反复冲洗结晶:在食盐结晶过程中,用饱和盐水反复冲洗析出的盐粒,洗去表面残留的苦卤(主要成分是氯化镁、硫酸镁等),从而得到色泽更白、味道更纯、苦涩味大减的“精盐”。
“此法制出之盐,”
高弈总结道:
“色白、粒细、味纯,远胜现今市面所售之粗盐、苦盐。可称之为‘精盐’。”
“其价必可远超常盐,且制盐之成本增加有限,如此,对我徐州,利莫大焉!”
刘备和鲁肃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巨大利益。高质量的盐不仅是生活必须品,更是奢侈品,能带来惊人的利润。
刘备拍案叫好:
“妙极!棋巍此策若行,徐州富足可期!”
他随即又冷静下来:
“然则,收盐场于官,触犯豪强利益,恐生事端,且产、运、销各环节,需得力之人主持。”
高弈早已思虑周全:
“主公明鉴。此事需分步而行,刚柔并济。首先,可先以官府名义,招募盐民,流民,于沿海无主滩涂开辟新式盐田,示范新法之效,此为上策,阻力最小。”
“其次,对于现有私营盐场,可采取赎买、合营等方式,逐步收回。”
“对于反抗者,则需以我强军展示武力,坚决镇压,以儆效尤。”
“至于主持之人,”
就现在徐州的谋士来说,高弈只能够搬出鲁肃了:
“子敬长于统筹规划,可总领盐政,另需选派清廉干练之吏员分赴各场监督生产,还需组建一支可靠的盐巡队伍。”
“用于稽查私盐,护卫运输,陈元龙乃本地士族,熟悉徐扬事务,或可协助。”
刘备大喜,当即拍板:
“好!便依棋巍之策!子敬总揽盐政,棋巍从旁协助,提供技术指导,所需钱粮、人手,优先调配。”
“元龙处,我亲自修书。务必要使我徐州盐利,尽入府库,以资大业!”
诏令即出,一场关乎徐州命运的经济改革悄然激活,鲁肃展现出卓越的组织才能,迅速搭建起盐政衙门框架,选拔官吏。
高弈则带领一批挑选出来的工匠,前往东海郡朐县,广陵郡海西,盐渎一带的海滨,开始试点建造新式盐田,试验改进后的煮盐、提纯工艺。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遭遇了旧盐商的抵制、地方豪强的冷眼、以及人员的折损。
但在刘备,以及陈登家族的坚定支持,高弈实行的拉拢一批,打一批的武力威慑下,改革得以持续推进。
又过了几个月,第一批“徐州精白盐”伴随着晚稻的成熟,成功产出。
当这一批精白盐投入市场,定价虽高于普通盐,但其卓越品质立刻吸引了富户、士族乃至周边郡县的商人。
很快便供不应求,利润滚滚而来,迅速充盈了原本捉襟见肘的徐州府库。
盐利的注入,如同给徐州这台战争机器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刘备得以更从容地支付军饷,抚恤伤亡,收购粮草,打造军械。
高弈改进的冶铁之法也因资金到位得以大规模推广,不仅农具更加精良,军队的刀矛甲胄也开始逐步更新换代。
关羽、张辽在鲁国的治理也因此更加稳固,有了来自徐州的财力和物资支持,屯田、招抚、练兵诸事进展更为顺利。
然而,巨大的利益必然引来觊觎。旧的盐商利益集团不甘心被夺走饭碗,开始暗中串联,散布谣言,诋毁新盐“乃用邪法炼制,久食伤身”。
甚至试图贿赂新设立的盐官,或在运输途中劫掠官盐。地方上一些豪强也眼红盐利,试图在自己的封地内偷偷仿制或走私。
这一日,高弈正在海边盐田巡视新一批盐的晾晒情况,一名来自射阳的信使快马赶到,带来了陈登的紧急书信。
信中提及,广陵郡一部豪强,勾结旧盐枭,不仅暴力抗拒盐场官营,还暗中组织私兵,袭击了一队盐巡,劫走了数车精盐,气焰十分嚣张。
高弈看完书信,眉头微蹙。他深知改革必然伴随阵痛,对此类情况早有预料。
但事态的发展仍需果断处置,否则星火燎原,盐政大业可能功亏一篑,他即刻前往射阳,面见陈登:
“元龙,广陵之事,绝非孤例。此乃反扑之征兆,若不能以雷霆手段迅速扑灭,各地观望者必群起效仿。”
高弈与陈登在射阳县衙内相对而坐,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色。
案几上摊开着广陵郡的地图,陈登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事发之地——一处靠近海岸、名为“盐渎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