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那刘备乃伪君子尔,何故相助!”
下邳城西门的鏖战已进入尸山血海之境,徐晃手中大斧划出凛冽寒光,将一名丹阳兵校尉连人带甲劈成两段。
血雨喷溅在他玄甲上凝成暗红纹路。耳畔曹豹的叱骂被厮杀声淹没,但“伪君子”三字却刺得他眉心一跳,举斧大喊:
“军师神算,早已识破汝联通袁术谋反,命我在此等侯诸位将军多时了!”
“想吾主待汝等不薄,对那吕布更以侯礼待之,兵马粮秣供给不少分毫,如此仁德之主,却难收逆贼之心!”
曹豹神色阴鸷地看着徐晃:
“纵若那黄口孺子神机妙算又当如何!吾于下邳仍有一万丹阳劲卒,光凭汝这些兵马,岂能拦吾!”
话音未落,高顺的陷阵营已经如同铁壁般推进而来。这些士兵沉默如磐石。
每进一步便用环首刀劈砍马腿,长戟突刺马上骑士,徐晃部下的骑兵接连坠地,被后续跟进的魏续部众乱矛捅穿铠甲。
“列阵!列圆阵!”
徐晃的亲兵校尉大喊,残存的汉军迅速收缩。他们用尸体垒成矮墙,长矛从缝隙中刺出,试图阻挡陷阵营的推进。
西城门洞内,宋宪正带着并州狼骑反复冲击高弈布置的伏兵防线。
战马撞翻盾牌,骑手被长矛挑落,每一寸土地都浸透鲜血。成廉在右侧迂回,弓弩手朝着城楼与城楼上的伏兵互射,箭矢钉入木柱时发出夺夺声响。
高顺的陷阵营突然变阵,前排士兵蹲下架盾,后排掷出数十根短戟。
徐晃挥斧格挡,身边亲兵却被贯穿胸甲,惨叫声中,魏续带着骑兵从侧翼突入,刀光闪过处人头滚落。
“今日当为温侯取此城!”
高顺终于开口,声音冷如铁石。他的铠甲已被血染成暗红,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泥中。
徐晃突然大笑,斧指苍天:
“吾汉家将士!尔等可知垓下乎?今日下邳便是那逆贼曹豹,吕布之垓下!”
他猛地扯下破损的披风:
“全军听令!伏兵尽出!死不旋踵!杀!”
徐晃身边残馀的数百人发出最后的吼声,他们拆下门板当作盾牌,用断戟作为短矛,甚至抱起尸体作为掩护。
与此同时,高弈设下的伏兵源源不断地从城内各处杀出,朝着西门汇聚而来。
双方在西门瓮城内展开最残酷的贴身厮杀,牙齿咬断喉咙,指甲抠出眼珠,肠肚流满地仍挥刀不止,就在这时:
“糜竺,糜芳率族中部曲前来协助将军平叛!曹豹!汝丹阳所部已为军师说降,还不速速投降!”
生力军的添加,让徐晃这边的压力骤降,曹豹看了一眼那‘刘’字大旗:
“哼!今日夺得下邳城者,方不为叛贼!众将士,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就在这时,在叛军的身后,又是数百道火把亮起,一杆‘鲁’字大旗在城头迎风飘扬:
“卿等丈夫,当解大数,今天下兵乱,有功弗赏,不追无罚,何为相逼仁德之主乎?”
徐晃斧刃尚滴着浓血,忽见城头“鲁”字大旗猎猎招展,箭雨如飞蝗倾泻而下,叛军后阵顿时人仰马翻。
鲁肃说完,令部曲引弓而射之,与此同时城墙上的伏兵亦是箭如雨下,他自己则是拈弓搭箭,瞄准下方曹字大旗下的曹豹。
“咻!噗嗤!”
那支贯穿曹豹咽喉的白羽箭仍在微微震颤,丹阳兵霎时群龙无首,阵脚大乱。
“子敬!”
徐晃振斧高呼:
“来得正好!”
瓮城内血战骤变,陷阵营铁壁般的阵型被自后袭来的箭矢撕开缺口。
高顺猛回首,只见城垛处鲁肃青衫银甲,弓弦犹自嗡鸣。魏续的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夹击冲散,战马惊嘶中互相践踏。
“变阵!锥形阵突围!”
高顺怒吼着挥戟格开流矢,玄甲上又添数道新创。陷阵营果然精锐,虽遭突袭仍迅速收缩,以刀戟架起盾墙向西移动。
徐晃岂容良机错失,大斧横斩劈开血路:
“速!堵死门洞!”
残存的汉军突然爆发,竟以肉身撞向陷阵营侧翼。有个被削去半张脸的校尉扑倒在地,死死抱住陷阵营士卒的腿甲,任环首刀捅穿脊背也不松手。
城楼上的鲁肃再度张弓,箭簇直指高顺:
“高将军!吕布弑主求荣,将军何苦助纣为虐!”
话音未落,三矢连珠而去,高顺挥戟击落两箭,第三箭却射穿兜鍪红缨,惊得他急退两步。
此时西门突然火起,浓烟中杀声震天,原来高弈早伏火油于门洞,见信号即引燃。
烈焰吞没了宋宪的并州狼骑,战马惊惶四窜,反而冲乱了叛军队列。
徐晃见状用手中举斧劈倒一名陷阵卒,大声喊道:
“曹豹已然授首!尔等还不下马投降!”
高顺突然暴起,长戟直取徐晃面门:
“尔等皆陪葬罢!”
两员猛将再度交锋,斧戟相击迸出火星。陷阵营竟趁势反扑,不顾箭雨硬生生撞开圆阵缺口。
千钧一发之际,西北方向忽然鼓角喧天。但见尘头大起,“刘”大旗下,高弈率白毦卫如洪流奔至。
徐晃精神大振,大斧旋斩逼退高顺,汉军见援军至,皆发喊搏命,有断臂者犹以齿咬刀背劈砍。
鲁肃在城头看得分明,急令:
“弓弩手齐射叛军本阵!”
弦音嗡鸣不绝,正与成廉弓弩手对射的叛军应声倒下一片,吕玲绮见状亲冒矢石,一路冲入阵中,寻得高顺:
“各位叔父!吾已降了军师,可停手矣!此乃郝萌,陈宫奸计!我父已为此二人毒杀矣!”
高顺铁戟骤然凝滞,兜鍪下冷硬的面容首次崩裂:
“玲绮,汝所言属实?!”
他猛然格开徐晃重斧,环视四周,魏续部众已现惶遽,宋宪狼骑在火海中哀嚎陷阵营士卒虽仍持盾戟,然阵脚已乱。
高弈则是命手下士卒齐声震天:
“弃刃丢盔卸甲者不杀!”
汉军声浪如潮涌来,丹阳兵以及其馀并州狼骑纷纷弃戟,唯陷阵营仍持械戒备,目光皆聚于高顺:
“全军止战!”
高顺同时暴喝如雷,陷阵营闻令即止,展现惊人纪律。他劈手夺过亲兵盾牌格开流矢,对吕玲绮厉声道:
“小姐!温侯现在何处?”
“今晚陈宫,郝萌二人献酒于吾父,谁料这二人包藏祸心,于酒中下毒,父亲为掩护我力战而亡!”
吕玲绮哽咽,说道最后,已然带有哭泣之声,就在这时,魏续和宋宪走了过来:
“小姐!那温侯攻打下邳之军令?”
吕玲绮叹了口气:
“亦是此二人矫诏!此二人受袁术书信,蛊惑父亲联通曹豹造反,父亲本欲率诸位叔父一同反尔。”
“我与母亲不愿父亲背负再度背主之名,故数次苦劝父亲,然,不知为何,陈宫与郝萌数次劝进父亲谋反,我父迟疑,故遭此劫”
成廉一跺脚,气愤填膺:
“中此二贼奸计也!还折了诸多并州老兄弟和秦谊,曹性,候成三位将军!陈宫!郝萌!我誓杀汝!”
高顺突然反手扯断肩甲系带,任染血玄甲坠入血泥,这位兖州猛将面向吕布营帐方向单膝跪地,声裂肝胆:
“顺有负温侯!”
旋即起身对高弈嘶声道:
“某愿降刘使君,但求手刃逆贼!”
“我等愿降刘使君,但求手刃逆贼!”
魏续,宋宪,成廉等对着高弈悉数一辑。
此时鲁肃已下城头,青衫前襟尽赤,来到高弈的身边,看着这一幕,低声劝诫道:
“棋巍,我徐州兵微将寡,正是用人之时,当速纳降。”
“吾正有此意,迟疑只是在想如何安抚我军士卒。”
高弈当即令徐晃,鲁肃收拢降卒,自与高顺并骑立于瓮城尸山间。
魏续,宋宪等人找到郝萌被射成筛子的尸体,拖了出来,让吕玲绮剁成了肉泥。
残月照见断戟折矢浸于血沼,肠肚流出者犹相枕借,有丹阳老卒以指抠地爬行数尺方绝,环首刀折入敌腹者竟十有二三,吕玲绮见状跟高弈说道:
“军师!陈宫应还在城外营中,未避免其走脱,当速擒之!”
高弈看着吕玲绮,轻摇蒲扇:
“郝萌既已伏诛,陈宫必无法遁走,不急于一时,更何况,张辽将军未曾出现”
话音落下,不多时,一张字大旗,从吕布营中疾驰而出,等靠近西门之时,勒马而停:
“张辽已擒获陈宫!特来献降!”
吕玲绮看向高弈的神情,逐渐变得佩服,此人果真有神机妙算之能,神鬼莫测之机
翌日天明,高弈见街巷血渍深渗土石,令从者以清水泼洗,叹曰:
“此皆为黔首黎庶之血也!若吾主归,必为之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