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兴如蒙大赦,赶紧放下水桶,也瘫坐在树荫下,接过父亲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几口,才感觉活过来一点。
好一阵以后,林逸兴恢复了几分气力,他坐直了身子,望着脚下奔流不息的青河水。
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坡地和那些挑水的村民,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指着河水对林卫东说:“爹,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建个水车呢?这样我们就不用这么挑水了。”
林卫东正用草帽扇着风,闻言愣了一下,没太听懂:“水车?你说什么东西?车还能浇水?”
林逸兴来了精神,连比划带说:“就是那种大大的木头轮子,有一半泡在水里,水流冲着它,它自己就会转。”
“轮子边上绑好多竹筒或者木桶,转上去的时候就舀满水,转到最高处的时候,就把水倒进旁边的木槽里,水就能顺着木槽流到地里去了。”
林逸兴尽力描述着记忆中水车的模样。
林卫东听着儿子的描述,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你说的是那种东西啊。我在外面跑的时候,好象见过类似的。”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想法是好的,但我们这儿弄不了。”
“为什么?”林逸兴急忙问。
“夏天雨水多的时候,青河水又大又急,还经常发山洪。”
“弄个水车在河道里,一个浪头过来,就能把它撞散架,冲没影儿了。”
林卫东看着青河,给出了一个很现实的理由,“做那东西费心费力,还费材料,一到夏天就被河水冲垮,很不划算的。”
林逸兴听完,象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劲头一下子消退了。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青河发水,确实是水车难以逾越的障碍。
林逸兴望着河水,心里却很不甘心,就因为担心水车被冲垮,这挑水的苦活,他就得继续熬下去吗?
林逸兴望着奔流的青河,又回头看了看玉米地,猛地从河堤上站起来。
他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渍,眼神却异常坚定,向林卫东郑重地说道:“爹,我还是要试一下。我想做一个水车来浇地。”
林卫东看着儿子认真的表情,并没有斥责他异想天开或者瞎胡闹。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开口道:“逸兴,你有想法,肯琢磨,爹不拦你。”
“但是有件事得告诉你,后天开始,我得去镇上开会,商量秋收和‘严答’的事情。”
“后面各村的干部都得动员起来,我怕是没空管地里的事了。”
说到这里,林卫东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一片片需要浇灌的玉米地,声音沉了几分。
“如果你的水车没做成,或者弄出来不起作用,那两家人六亩多河边地,就得靠你一个人挑水来浇了。”
“六亩多……一个人浇?。”
林逸兴听到这个数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肩膀和腰背都开始隐隐作痛。
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林逸兴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挑了半天的水,自己都快受不了,这浇六亩多地的玉米,自己的身子骨受得了吗?
林逸兴坚定念头,必须把水车搞出来,这已经不是玉米会不会减产的问题了。
“爹,正因为这样,才更要试试。”林逸兴的语气更加坚决了。
林卫东看着儿子眼中的认真,心里其实有点复杂,既觉得他想法天真,又有点欣赏他这肯闯肯干的势头。
他叹了口气:“行吧。今天和明天,我还能帮你搭把手。你说吧,要弄你这水车,需要什么?”
林逸兴一听父亲松口,还愿意支持,顿时大喜,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他立刻想到一个关键部件:“爹,村委会的旧库房里,是不是有以前那种老式木头轮子?”
林卫东想了想,点点头:“有,早些年村里的马车换了钢轴胶皮轱辘,那几个旧的木头轮子,卸下来扔库房角落了,估计都快烂了。”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太好了,就要它。”林逸兴兴奋地说,“我想用那个旧木头轮子当主轴和支撑,再用竹子做辐条和水筒,试试看能不能拼出一个水车来。”
“用旧轮子和竹子做水车?”林卫东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法子倒是省料,“成,那就去看看,轮子还能不能用。”
父子俩也不再休息了,挑起空桶就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又挑了一担水上来的赵卫国。
赵卫国看着他们挑着空桶往回走,很是诧异:“卫东哥,逸兴,怎么就回去了?地浇完了,这么快?”
林卫东:“没呢,逸兴有点想法,要鼓捣点东西试试,我先带他去寻摸点材料。”
“赵叔,我们一会儿再过来。”林逸兴也赶紧打了声招呼,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林卫东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跟上了儿子的脚步。
赵卫国看着这父子俩的背影,一头雾水,嘀咕道:“这爷俩,搞什么名堂……”
回到家,放下扁担和水桶,父子俩就拖着架子车,来到了村委会。
林卫东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吱呀”一声推开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两人捂着鼻子钻进去,在一堆破烂里翻找了好一阵,弄得灰头土脸才从角落里找到一对木头车轮。
轮子很大,看着还挺结实,辐条也没有断裂。
“就它了。”林逸兴高兴地说。
两人把一个木头车轮滚出库房,弄上了架子车,用绳子固定好,然后拖着这个大家伙,又回到了林逸强家的玉米地。
此时,正在地里浇水的赵卫国看到这父子俩去而复返,还拉来个木头轮子,更觉得纳闷,便对两人喊道。
“卫东哥,你们这到底在弄什么?怎么把这老古董都拉来了?”
林卫东解着绳子,回了一句:“逸兴想用这玩意儿做个浇水的水车。”
赵卫国听得云里雾里,水车?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只觉得林家这小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