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兴深知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他这酒,原来还是臭的。
村里人现在一提起他,第一印象就是懒。
想要扭转这种印象,既要踏实肯干,做出一点儿成绩,也要把这点成绩宣扬出去,让大家伙知道,才能对他改观。
周大鹏用背篼背着那桶活鱼,沿着河堤土路,走到了石桥村的村口。
这里有一座有些年头的石拱桥,是进出石桥村的必经之路。
周大鹏有些累了,便把背篼小心地放在石栏上。
他扶着栏杆喘了口气,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下面河滩上空荡荡的,并没有王翠花的身影。
周大鹏心里有点失望,随即摇了摇头,没遇到更好,耳根子还能清静点,那位婶子太能说了。
就在他准备重新背起背篼离开时,一个尖亮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哎哟。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谁吗?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周大鹏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心里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王翠花和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妇女,从村里走出来。
两人都背着空背篼,看来是刚把之前捡的柴火送回家,现在又出来继续干活。
“翠花婶子。”周大鹏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旁边那妇女打量着周大鹏,小声问王翠花:“翠花,这后生是谁啊?看着面生,是你家的亲戚吗?”
王翠花立刻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分享道:“彩凤,这是洛河村的,叫周大鹏。是来给村长家老二送卖鱼钱的。”
周彩凤“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林逸兴,他又钓到大鱼了?”
她显然也听说了林逸兴跳河追鱼竿,钓上大鲶鱼的事。
“不是不是。”王翠花连忙摆手,抢着解释,“是林逸兴在河里钓的其他鱼,都让这后生拿去卖了。这不,今天来给送钱呢。”
她的目光落在周大鹏的背篼上,听到里面隐隐传来水声,便开口道。
“哟,看来逸兴今天又钓了不少,又让你拿去卖了啊。”
周彩凤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向周大鹏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
“周大鹏是吧?你是专门收鱼贩鱼的吗?那你收不收别的?”
“象我家自己晒的野菜干,干蘑菇,或者家里的鸡鸭也行啊,都是散养的,绝对好吃。”
周大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婶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贩子。我就是就是帮林逸兴一个忙……”
但他心里却有所触动。
对啊,可以从农村收些土货、山货,拉到城里去卖,这说不定真是条好路子。
可惜……
他摸了摸怀里那还没焐热的三块多钱,暗自叹了口气,本钱太小了,啥也干不了。
或许可以跟逸兴合伙,他出本钱,自己出力。
周大鹏觉得林逸兴是个很爽快的人,自己把想法告诉他,说不定就能成。
王翠花的话打断了周大鹏的思绪,“彩凤,你想啥呢?你看他这年纪轻轻的,哪象个贩子?”
“八成就是逸兴的朋友,顺手帮他卖卖鱼罢了。”
说到这里,王翠花终究还是忍不住八卦,凑近周大鹏,压低声音问:“大鹏啊,你跟婶子透个底,你昨天帮逸兴卖鱼,到底卖了多少钱?”
周大鹏面露难色,支吾道:“翠花婶子,这……这不好吧?逸兴信任我,才让我帮他卖,我哪能把卖了多少钱到处说啊。”
王翠花拍着胸脯,一副“自己人”的模样:“哎哟,这有啥不能说的。”
“我跟逸兴他家熟得很,他爹是村长,我家那口子跟你林叔也常来往的。”
“前天逸兴跳河里,还是我喊人救的他呢。是不是,彩凤?”
她拉上周彩凤作证。
周彩凤也点点头,帮腔道:“是啊,小伙子,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我们没关系的,我们保证不到处乱说。”
她显然也好奇林逸兴赚了多少钱。
王翠花连忙补充:“对对对,我俩的嘴,那可是石桥村出了名的严实,你告诉我们,我们绝对守口如瓶不外传。”
周大鹏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想起林逸兴的交代,故意做出一种被逼无奈的样子,尤豫再三,才极其小声地说道:“卖了十七块钱。”
“十七块?!”王翠花和周彩凤几乎同时失声惊呼。
王翠花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
“我的老天爷啊,就那些小鱼小虾,能卖十七块?”
“看不出来啊,林逸兴那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还有这种本事,能这么赚钱。”
周彩凤也是满脸震惊和羡慕,喃喃道:“一天十七块啊,挖坑可得干四天……我家那口子要是也这么能干就好了……”
她心里活泛起来,想着回去就让自家男人也去河边钓鱼,不说一天十七,就算一天七块,她也愿意天天给他煮鱼汤。
王翠花听到周彩凤说他家男人能干,立刻嗤之以鼻:“你快拉倒吧,彩凤。就你家那口子,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闷葫芦一个。”
“让他去钓鱼?钓个蛤蟆还差不多。”
周彩凤被这话,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那点幻想被戳破,顿时恼羞成怒,反唇相讥:“是,我家男人是闷。不象你家男人,长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的,专往大姑娘小媳妇跟前钻。”
“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往你那里面钻。”
这话可戳到王翠花的痛处了,她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周彩凤,你啥意思?说你男人呢,扯我家男人干嘛?”
“我说啥了?我说的是事实。”周彩凤也不示弱。
刚才还一起八卦的“盟友”瞬间反目。
周大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目定口呆,站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吵了几句,两人都觉得没趣,同时冷哼一声,一个扭头向左,一个转身向右,气呼呼地下了石桥。
接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继续捡她们的柴火,把周大鹏一个人晾在了桥上。
周大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女人的脸,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重新背起背篼,迈开步子,朝着洛河村家的方向走去。
心里却开始琢磨收土货山货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