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鸭子的吃食,青河里有的是小鱼小虾,鸭子们的天然食物充足,能省下一大半的粮食。
等鸭子再大一点,林逸兴打算去镇上的酿酒小作坊,买些酒糟回来,发酵好,掺在鸭食里。
这样喂鸭子的粮食又能省两成,剩下的缺口也是家里的陈粮。
所以这些鸭子的饲养成本,可以压得很低。
林逸兴甚至连销路都想好了,县城里那家百年老字号板鸭店,去年成立了公司,现在正在扩大生产,对本地麻鸭的须求量大得很。
不过,自己把这些想法跟记者说了,他们能如实写吗?
估计写出来也不够“典型”、不够“感人”吧?
林逸兴这边卡壳尤豫,林卫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儿子说出什么“蚊子咬”、“鸭子吵”的混帐话。
他赶紧上前一步,抢过话头,打着哈哈道:“哈哈哈,谢记者,小孩子家家的,刚开始干,困难肯定有,都在慢慢摸索克服嘛。”
“那个……时候不早了,青坪沟那边还得走一段路呢,我们是不是先过去?”
谢记者是个精明人,一看林逸兴那反应和林卫东的打岔,就明白这少年恐怕没遇到什么大困难。
他笑着点点头,示意孟记者合上笔记本,“林村长说得对,正事要紧,我们先去事发地点看看。”
孟记者合上本子,看了一眼林逸兴,没说什么。
谢记者对林逸兴笑了笑:“小伙子,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村里反映,也可以给我们写信。我们就先走了。”
一行人转身离开,朝着青坪沟方向走去。
民兵连长王建国走在最后,经过林逸兴身边时,停下脚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瞎想,好好养你的鸭子。有啥事,有你爹顶着呢呢。”
说完,他大步跟上队伍。
林逸兴估摸着,父亲他们从青坪沟回来,多半会经过河滩这边,便没急着去钓鱼,而是把他买来的黑麦草种子用水泡上。
接着,他拎起那把精准特效的锄头,在鸭棚旁边找了块相对平整、土层稍厚的河滩地,准备开沟条播。
林逸兴挥起锄头,感受【精准】特效带来的流畅感,看着锄刃以最省力的角度切入泥土,翻起整齐的土块,他不由得心生欢喜。
小狗崽也在他脚边跑来跑去,追逐着被翻出来的小虫,时不时还在刚翻松的土里打滚,弄得一身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林逸兴正干得额头冒汗,就听见小毛的呼喊呼喊:“逸兴哥,逸兴哥。”
林逸兴直起腰,用骼膊抹了把汗,看到小毛象个小炮弹似的,从河堤上冲下来,目标直指正在地里撒欢的小狗崽。
“哇,小狗崽。”
小毛一把将小狗崽搂进怀里,不顾它的挣扎和呜呜抗议,使劲揉搓着它的脑袋。
林逸兴看着好笑,问道:“小毛,今天可是星期六,你咋没上学呢?是不是又逃学了?”
1990年是一周六天的工作日,只有星期天休息,得等到1994年开始,大小周制度开始实施,隔一周才会出现星期六是休息日。
而一周5天工作制,要等到1995年后才会有。
小毛一听林逸兴说自己逃学,立刻抬起头大声辩解:“我才没有逃学呢。是宁老师生病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给我们放假了。”
林逸兴听了,心里微微一叹。
他想起来了,村小就只有一个老师,姓宁,叫宁国强,是个留下的知青。
宁老师也教过他,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教着全校六个年级的全部孩子。
因为只有他一个老师,所以老师一生病,全校都得停课。
“宁老师病得重不重?”他问了一句。
“不知道,就听说嗓子哑了。”
小毛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了,他好奇地看着林逸兴刚挖出的一小片地。
“逸兴哥,你挖地干啥?要种菜吗?这河滩地能长东西吗?”
“不种菜,”林逸兴继续挥动锄头,“种点黑麦草。”
“黑麦草?种草干啥?喂兔子吗?”
小毛一脸不解。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地都是用来种粮食和蔬菜的,种草简直是浪费。
“喂鸭子。”林逸兴解释道,“这草鸭子爱吃,营养好,长得也快,能省点饲料。”
“哦……”小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对喂鸭子没太大兴趣,注意力又回到了怀里的小狗身上。
“逸兴哥,你给它取名字没?”他举着不断扭动的小狗崽问。
“名字?还没呢。”林逸兴还真没想过这事。
“那怎么行”
小毛立刻叫了起来,一副小大人的口气,“狗都得取个名字。取了名字,它才知道你是它主人,跟你亲。”
“不然以后长大了,就是‘黄眼狗’,谁给吃的跟谁走,不认家的。”
“我家大黄就是,我娘从外婆家抱回来的时候,就取了名,天天叫,现在可听话了,就认我家的人。”
林逸兴被他这套理论逗乐了,笑着问:“还有这说法?那行,你说取个啥名好?”
小毛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立刻来了精神。
他紧紧抱着小狗崽,歪着脑袋,皱着小眉头,非常认真地思考起来。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最后又低头看看小狗崽。
想了好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大声宣布:“叫黄豆豆。你看它黄乎乎的,个头又小,抱在怀里就象颗豆子。”
“黄豆豆?”林逸兴念了一遍,点点头,“行,听着挺顺口,也好记,那就叫黄豆豆了。”
小毛高兴坏了,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把小狗崽举到面前,对着它的黑鼻子认真地说:“听见没,你以后就叫黄豆豆了。”
“黄豆豆,我是小毛哥。这是逸兴哥,是你主人,你要听他的话,知道不?”
小狗崽“汪呜”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舔了小毛一脸口水。
小毛咯咯地笑着,放下小狗崽,看林逸兴又挖了一会儿地,觉得没什么新鲜劲了,便说:“逸兴哥,我去找二蛋他们玩去了。黄豆豆,我走啦。”
林逸兴却叫住了他,拿出了几颗水果糖。
小毛很眼馋水果糖,但身子却往后缩了缩。
“拿着吧,小毛。”林逸兴指了指脚边的黄豆豆,“你给我捉了只狗,我都没推辞,这几颗糖就让你跟我见外了?”
小毛眼睛一转,抓起水果糖,大喊谢谢逸兴哥,又象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林逸兴看着小毛消失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挖地。
脚边,黄豆豆对自己的新名字毫无所觉,依旧追着自己的尾巴尖,在刚翻垦过的的土地上快乐地打着滚。